以弗所(Ephesus),一座双面之城。这里既坐落着阿耳忒弥斯神庙,也是圣母玛利亚小屋所在地。这座城市真我和假我兼具,自大与谦逊共存,奴役和自由同现。这就是以弗所,对立面在这里纠结交缠。它人类一样具有各种人性。<br> 十月的一个傍晚,靠近古城以弗所的梅勒斯河(Meles Stream)边,两个人傍河而坐。夜莺山(Mount Bulbul)后,太阳即将沉没,余晖给夜莺山染上一片深红。已有知晓天象的人告诉过他们,这种景象是即将下雨的好兆头。<br> “圣徒保罗在(Saint Paul)向众人传道,宣讲圣母玛利亚。”年轻女子说道,“人群愤怒了,他们叫喊着,对他发出抗议,还咒骂他。你听到了吗?许多人反对新信仰,因为新宗教禁止他们崇拜自己的女神。听哪,他们顿足高呼:‘我们不要玛利亚!我们崇拜阿耳忒弥斯!’”<br> “阿耳忒弥斯?”年轻男子问道,“他们的女神?是罗马神话里的狄安娜吗?”<br> “不必在意她叫什么。”年轻女子说,“她只是杜撰的人物。是其他人创造了她,把她当作女神崇拜。”<br> “你好像挺了解。”<br> “我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她。”<br> “哦?那何不跟我讲讲?”<br> “她是狩猎女神。”女子开始讲述,“是出色的猎手,能用弓箭置人于死地。敌人总在不提防时,突然被射中,不过死亡时体味的是甜蜜。她崇尚自由,却摆脱不了心有负累;高傲自负,却不得不依赖他人。她母亲勒托倚着橄榄树生下了她,还有……”<br>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还有她的孪生……”<br> 第一部分<br> 1<br> 两只重叠成了一只……<br> 就一只。是的,没错!当然了,只有一只酒瓶。<br> 不,不对……我明明看见两只酒瓶。<br> 莫非我眼花了?可也可能就一只酒瓶……<br> 不,我没喝醉,不会眼花的。真是两只酒瓶。<br> 好吧,是的,是两只酒瓶。但是,为什么有两只呢?为什么?<br> 噢,上帝啊,它们看起来一模一样。大小、外形、颜色完全相同,甚至连该死的生产日期都是一样!是的,它们是……它们是孪生酒瓶!<br> 怎么会呢?一只瓶子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两只?怎么会有这种事?<br> 而且,为什么呢?<br> 没道理呀……<br> 里约热内卢一座小山坡上,一所俯瞰海湾的美丽豪宅中,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般情形,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这会儿,同样的剧目又开演了。宽敞的客厅,狭窄的角落,黑色的沙发,狄安娜埋在沙发坐垫里,手中攥着酒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在顷刻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br> 同其它夜晚一样,白天压抑的种种积聚在心头,到了晚上重得如同一吨砖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身体也已经麻木了。栗色头发蓬乱不堪,绿眼睛满是血丝。她充血的双眼从茶几上的两只酒瓶看到壁炉上妈妈的相片,又从相片看到酒瓶。<br> 今夜有一点与其他夜晚不一样。狄安娜特意生起一堆火,打算烧掉那两封信。五月温暖的夜晚,火光映在她脸上,闪烁不定,煽得她内心那团火苗越燃越旺。<br> 饮尽瓶中最后一滴酒,她随手将酒瓶扔到地上。伸手拿第二瓶前,她扭头盯着刚喝光的空瓶子看了会儿。<br> “你知道吗,”她对酒瓶说,“你像我一样,尽管空了,什么都没了,依然挺直脊背站立着,不会感到羞愧。”她苦笑着说:“说到底,我们可是女神呢,是不是?没什么能打倒我们!”<br> 说完,她又转向第二只酒瓶:“至于你,你这个偷妈妈的贼!妈妈说你是我的孪生姐姐,可对我而言,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团空气,是幻觉。”<br> 狄安娜拖着身子从沙发坐垫里站起来,俯身探向茶几。但她没碰酒瓶,而是拿起一旁妈妈的信。就是这封信,一只瓶子变成了两只,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br> 一个月前,妈妈去世前一天把这封信交给了她。之前她已叮嘱过狄安娜,她死后方能打开。妈妈说:“亲爱的,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答应我,你会照我说的做。”<br> 狄安娜问过妈妈究竟要她做什么,但妈妈不回答,只是用那双深邃的蓝眼睛盯着狄安娜,静静地等待女儿的承诺。她的目光坚定,仿佛不会有丝毫的退让。最后,狄安娜抵不住妈妈恳切的注视,许下了诺言。<br> 听到狄安娜的承诺,妈妈的眼睛恢复了平日的光彩,苍白的脸庞也有了片刻的血色。她拉起狄安娜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说道:“只能靠你了,亲爱的。请你照看她,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她是个很特别的人。”<br> 狄安娜俯身问妈妈:“她?哪个她?你说的是谁呀,妈妈?”然而,她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直至次日妈妈撒手人寰,她方才从信中得知。<br> 狄安娜看过信之后,突然觉得脚底虚浮,双脚站立不稳。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br> 从那时起,情形一直如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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