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找不到了呢?”
妻子打开衣柜翻找了一会儿,嘴里嘟囔道。
“什么呀?”
我呆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随口问了一句。
“记得有件花纹缎上衣……”
“……”
我顿时默然,因为我知道妻子找上衣的原因,她是想今晚让邻居奶奶拿到当铺换钱。
这两年一直没有什么收入,可肚子饿了需要吃饭,所以只好把家里的家具和衣服,送到典当铺或日货铺换钱度日。妻子现在翻找唯一的那件花纹缎上衣,肯定也是为了准备早饭。我只能咂了两下嘴巴,呼——地长叹一声合上了书。
虽然春天已经过半,但夜露弥漫的寒气仍会从屋子的角落里渗进来直逼屋子里的人。分不清是不是因为下雨,夜色未深却已经杳无人迹,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响彻在空旷的天地间,令人陷入无限的悲戚之中。
“妈的,管它呢。”
我无法忍受袭来的阵阵寒意,用双手理着蓬乱的头发抱怨道,却不曾想到这句随口说出来的话,引发了我内心更大的伤悲。我再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枕着左臂,趴在书桌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脑际里浮现出了今天发生的-件事。
今天的午饭吃得稍微迟了一些,当我刚点上一支卷烟的时候,正赶上了就职于汉城银行的T趁着休息过来串门。亲戚们虽然住得都不算远,不过我不愿给他们看到自己的穷酸样儿。另外,我觉得每次相见还没有开口求什么,亲戚们却好像唯恐提什么难堪的要求似的,早早地皱着眉头做出了防范。所以我几乎跟他们断绝了来往,他们也从来没有一人过来看我。只有这个T,可能是近亲的缘故,经常来探望我们。
他是个诚实、谦和,一点点小事也会大喜大悲的人。作为同龄人,我们俩常常成为亲戚们比较的对象,而且,总是对我的评价不好。
“T呢,明事理,为人真诚,肯定能赚大钱!可那个K(我的名字),完全是个废物。成天舞文弄墨的,就那样儿还妄想成为朝鲜有名的文学家呢!没正事儿!”
这就是他们的评价,因为我搞文学这玩意儿,不知怎地倒了他们胃口。加上,我从来没有在他们办生日或是大事儿的时候,拿过一分钱。还有,因为T为人本分攒了点钱财,对于他们多多少少有所补贴。
“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T就会过上好日子,K呢,只能变成叫花子!”
这是五寸堂叔说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估计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也可能都在这么想。父母毕竟跟别人不同,即便是生气,也只会这样责怪……
“你要再这样混下去,以后就真的要成叫花子了。”
不仅如此,也会说些慰劳我和妻子的话。
“大器晚成,也说不定呢。”
“傻人有傻福。”
从这些话语中,也能看出父母一方面觉得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家伙,而另一方面,还尚存有希望我成才的心愿。
不管怎样,这个程度应该对T的为人有所了解。因此,每当他来到我们家的时候,我会努力装出愉快的样子,尽量说些有趣的话题。对于寂寞度日的我们两口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儿。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他笑容满面地进了屋,并把用报纸包好的长长的物件,以一副“你看看”的架势放到了地板上,并麻利地解开了皮鞋带儿。
“这是什么啊?”
我随口道。
“啊一一是给老婆买的遮阳伞。她现在用的旧了,说是伞骨也折了。”
他脱完鞋站到木廊台上,禁不住沾沾自喜地咧嘴笑道。突然,他对妻子说,
“嫂子,要不要看看啊?”
说着,打开了报纸和伞套儿,把遮阳伞打了开来。洁白的绸缎伞面上,绣着几朵梅花。
“黑色质量倒是不错,不过太暗了些……灰色和黄色呢,没一个看得上眼的,所以就买了这个。”
他为了竭力表示“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的意思,说了这么一大堆话。
“这个就很不错的。”
妻子一边称赞着一边打开遮阳伞,被迷住了一般仔细地看着,眼睛里明显露出了“我要是也有一把该多好”的神色。
我突然感觉内心中涌起莫名的不悦,猛地起身进了里屋,并向正看着遮阳伞笑眯眯的妻子的T,说道,
“我说,进屋吧,咱们聊聊。”
随我进屋的T,从物价的上涨说到了自己的涨薪,再从自己购买股票赚钱说到了在整个银行系统竞技中的自己优秀的表现等等,夸夸其谈地直到回去。
送走T之后,我坐到书桌前,正苦思冥想小说的结尾。
“老公!”
耳边传来的妻子略微颤抖的声音。妻子苍白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不知何时她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