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巨大的牛皮鼓,埋在地下,当它被敲响,听不见声音,空气在震动,光线像水波一样颤抖,天气已经很热了,田野这样寂静,布谷鸟也停止鸣叫,一些事情就要发生,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当夜幕降临,你的心会因此空洞而悲凉。采艾子的队伍经过村口,满村都是苦清的味道。我们的村子死去多年了,每年我都是站在麦子地的西面,匆匆看它一眼,那些没有树的房子,就像没有睫毛的眼睛,送盘缠的人披着白布衫列队而行,异乡人停下脚步。这是乡愁泯灭了的年代,喝完了苦艾酒,梵高这样悲伤,他割掉了自己的耳朵,我把眼泪抹到芦苇的叶子上面。<br> 满耳是蝈蝈的田野<br> 我是个探索者,希望发现整个世界的秘密,历史上有无数伟大的旅行家,他们用一双破鞋发现了世界。他们是浪漫的人,用脚写作的诗人,人在十岁以前也是诗人,上帝制造他们的时候,把这一切写在基因里面,我的基因里面也有这样的片段。诗人的一生都在回忆他最初的十年,旅行家用一生去印证那十年的梦。世界之初是这样的,太阳喷出火焰,风在燃烧,植物的枝蔓沿着地面爬行,虫子为了爱情整日整夜地鸣叫。那时我有一匹枣红马,它那样孤独,我们一起行走的时候,它突然撇下我,一个人跑向远方,我沿着长满青草的泥土路追赶,把豆子地、灌木、树林,把水库、向南流的河,把西岭大道和运兵车,把太阳、星星和风,把满耳是蝈蝈的田野统统抛在后面。我们在一片大山面前站住,大山里走出神色凝重的人,他们长着狭长的脸和剑梢一样的眼睛,我向他们问路,他们说,跟着你的马,一直向南走。十岁以前,我做过许多短暂的旅行,最长的一次有十公里,那天夜里我被自己的梦吵醒,一百万只蝈蝈在田野里鸣叫,我空荡荡地站着,心里充满悲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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