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讲过啊。”虹虹不假思索地回答,眼里含着泪水。
“你说,志愿军里有没有这样的胆小鬼呢?”爷爷用狡黠的目光望着虹虹。
“没有。志愿军战士个个是不怕苦不怕死的英雄好汉。”虹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爷爷。
爷爷笑了,笑得很古怪。爷爷说,那就听我对你讲吧。
爷爷说,有个人伍不久的新兵,赴朝后,被分配到军司令部无线电台,当摇机员。那时战地上没有交流电,需要人工摇马达f手摇发电机)为收发报机供电。一部电台,报务员和摇机员加在一起大约有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除了担负通信任务外,还要轮流站岗做警卫,自己保卫自己。
轮到这个新兵上岗了,是个漆黑的夜晚,从上一个哨兵手里接过枪,他便笔挺的站在防空洞外的一个掩体里,屏住呼吸,不错眼珠地盯着四周。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那时,为防止敌机轰炸,战地实行严格的灯火管制。所有防空洞的洞口和窗子,都挂着像电影院里挂的那种红黑两色的厚布帘,一丝灯光也不准泄漏。在飞机停止轰炸,炮火停止轰鸣的间歇,夜显得非常静,静得吓人。
“当当当”,新兵突然连放了三枪。枪声划破夜空,清脆而急促。除了正在当班的人员外,台里所有的人都冲出了防空洞。很快,警卫连的战士也闻声赶到,询问怎么回事儿。惊魂未定的新兵,结结巴巴地回答说,看到几个打着手电的人向我走来,我连喊三声站住,他们不停,我就朝他们开了枪。
警卫连的人在几百米范围内,反复搜查了好几遍,什么可疑之点也没发现,甩下几句牢骚话,撤了。台长婉转地批评了几句,又亲切地鼓励了一番,就完事了。新兵嘛。可这个新兵真不争气,没过几天,又轮到他夜间上岗了,故伎重演,“当当当”,又放了三枪。又惊动了全台的人,又惊动了警卫连。而且,经搜查,又是什么可疑之点也没发现。警卫连的人不干了。连长指着他的鼻子,问他是不是患了恐美症?并说,下次再发现情况,你先把人抓住,抓不住,就别瞎喊狼来了。
“真逗。”虹虹乐得笑出了眼泪,笑完了便又郑重其事地说,这种人肯定是极少数极个别的。虹虹不愧是少先队干部,政治水平蛮高。爷爷点了点头,问虹虹,“你想知道他的名字吗?”虹虹不知爷爷为什么要问这个,不无疑惑地点了下头。
“周——大——勇。”爷爷一字一顿地回答。
“周——大——勇,周——大——勇”,略一打愣,虹虹猛然抓住爷爷的双手,一迭连声地说:“我不信,爷爷骗人,我不信,那个胆小鬼怎么会是您?!”
“是我,确实是我。”说着,爷爷让虹虹从柜子里翻出一份文件。文件的纸都发黄了也揉皱了。但上面“关于战士周大勇胡乱鸣枪的通报”的文字内容,却依然清晰可辨。爷爷告诉虹虹,那时紧张恐惧的心情,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觉得每一株摇动的灌木,都是潜伏着的敌人,所以就把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误认为手电光了,把草丛里追逐嬉闹的野鸡,误认为是人的动静了。
“那您抓俘虏立大功是怎么回事儿?”虹虹疑惑地望着爷爷,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为了克服恐惧心理,我要求下到战斗连队,在炮火和厮杀中练出了胆子。”说罢,爷爷就慢慢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爷爷的神态很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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