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就是这样来躲避惊慌的。
我用很重的声音穿上拖鞋,然后,喝一口水到厕所去,然后,慢慢地将水吐到便池中去,借此装出正在小便的样子。我知道,那些无形的手就在我的身后,我有时不经意地转过身去,握住它们纤细或者粗壮的手指,感觉他们热的、冷的、一半热一半冷的、不热不冷的……体温。我总病态地发现他们恼怒的面孔,可是,他们从来不会直接对我表达什么,而是将透明的“形状”向空气里流散。只有我的母亲,一生都扎着那件旧式的围裙,臃肿着双手,蓬松着头发,眼圈里永远满含着泪水,不停地沿着各种各样的直线奔波。那件旧式的围裙,睡觉的时候也不曾解下,仿佛围裙是她新生出来的皮肤,她就这么赤裸着自己的想象,把属于她的房间对我们进行了坚决的封锁。
她说:“你们总是把我弄得很疼。都一样!总是把我弄得很疼!”窗外的老榆树,夏天的阴影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尽,父亲喜欢在那阴影里走来走去,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那些天,他总和母亲发生口角,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说,他只有走到阴影下,才能感觉到那种从里到外的轻松。
我的母亲在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把我的屋子洗刷得又白又亮,她用夸张的动作,极其迅速地拉动抽屉、床铺、床头柜,翻看一些与她无关的东西。她害怕利器,害怕除了菜刀之外的一切形式一切用途的刀具。她常说,我在抽屉里放刀是纯心与她作对,她阴沉着脸从门缝里看我,看得我的后背如同涂上了一层又厚又干的黄泥。
母亲总是逼我到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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