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旧欢如梦
文/苏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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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颜慈第一次在戏园子见到陈宝龄和冯珥初。爹爹带颜慈出来看戏,台上的旦角扬着水袖,千愁万恨地唱《游园惊梦》。颜慈一时看痴。这一出看完,就是热闹的武戏。颜慈觉得无味,悄悄拉了丫鬟到廊子里透风。
一不留神,就撞上了那年轻公子。颜慈慌忙退后,丫鬟愤然叱责。对方也不恼,侧着头笑嘻嘻地看着颜慈。丫鬟火了,正要喊人,公子身旁的丫头慌忙拉下公子的帽子,蓦然散落一肩青丝:“我们也是位小姐,陈家大小姐宝龄。”
恰好刚刚唱杜丽娘的女孩从后台走出,一张未卸妆的脸风情万种。她软糯的嗓子如莲子汤一般美好:“宝龄,我今天唱得好吗?”
这一年,三个姑娘都不过十来岁年纪。她们就这样相识。
从娘那里学了刺绣回来,颜慈默默坐在房里,不让丫鬟打扰。针线刚拿起,复又放下。一本《白香词谱》翻了几页,又颓然合拢。沉水香徐徐缭绕,这般百无聊赖。颜慈望见西洋镜中的自己,眉目如画,鬓若鸦翅,微嘟的双唇仿佛将开的花朵。正如唱词中所说,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丫鬟知道小姐的脾气,只是远远候着,不会靠近。自小失语的小姐喜欢安静。
这些日子,宝龄常常来找颜慈。都是侯门绣户的小姐,互有来往亦是佳话。而宝龄更有一层不同,她是爹爹最宠的二夫人所生。她从小跟在爹身边,几乎当成男孩子养。于是性格比寻常小姐要开朗得多。
宝龄把颜慈当成了妹妹。
这是个多么让人怜惜的姑娘,容颜姣好,天生哑言。她墨黑的眼如潭水般清静,她精致的身形如画师的神来之笔。宝龄与颜慈在纸上说话。
“慈慈,以后我会好好儿照顾你,将你当做妹妹。”
“谢谢宝龄姐。”
有时候,颜慈抚琴,宝龄品箫。闺阁之上的小女儿自有一段风雅事儿。
若是得巧珥初也有空,那么三个姑娘就会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珥初伶牙俐齿,宝龄妙语连珠,颜慈则在一边静静微笑。珥初唱一支新曲:“黄叶无风自落,秋云不雨长阴。惆怅旧欢如梦,遥遥幽恨难禁……”
阁楼外海棠花开得正好。珥初突然怅怅不乐,拉着宝龄的衣袖缓然道:“我不过是个戏子,有一日你们终究会离开我,形同陌路。”
“傻瓜。我们三个永远是姐妹。”宝龄看一眼颜慈,颜慈重重点头。
珥初的嘴角牵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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