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瓶
蒋柏烈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听到车上的电台里正在播出一档节目,那个主持人用一种很少听见的温婉的声音说:“各位听众晚上好,现在是周六晚十点,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一周地球上发生了一些什么奇妙的事……”他微微一笑,在这个寂寞的星球上,奇妙的事情每天都在不断地上演。下了车,穿过铺满灰色墙瓦和地砖的小路,他走进一扇玻璃门内。门口有一个不大不小、颇为精致的招牌,后面站着一位衣着得体的服务生,露出一个职业性欢迎的笑容。沿着灰色的楼梯走下去,那里又是一扇门,黑色的、很厚重,从门缝里隐约能够看到灯光。
他推开门走进去,忽然发现——门内与门外简直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明亮的大灯,而是被各种游移的追光灯笼罩着,节奏强烈的舞曲响起,有人尖叫起来,也有人在空地上舞起来,他猜想那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因为跳得很专业。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雅文,”他走过去坐下来,“每次你都会到得比我早。”
“哦,”裴雅文一脸无奈,“那是因为你总是迟到吧?”
“……”蒋柏烈把手中的纸袋交给她,“礼物。”
“是什么?”她没有着急打开,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反正不会是你想要的。”
裴雅文佯装发怒地瞪起眼睛:“那为什么要送给我?”
“不是很好吗,这样你会觉得生活还有希望,因为还有很多想要追求的东西。”她哭笑不得,举手投降:“好吧,蒋医生,我承认你就是这样一个能够把胡
扯说得很有道理的人。”蒋柏烈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拿起面前的杯子,喝起水来。十点的夜店生活才刚开始,形形色色的人们穿梭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头晕目眩。以前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狂欢、热闹、不寂寞,可是最近他却越来越热衷于在安静的晚上,开一盏床头柜上的小灯,独自躺在床上看书。也许人到了一定的阶段,是会想要改变自己的。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追光灯偶尔照在他脸上,只是一个稍纵即逝的侧脸,就足以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喂,”蒋柏烈拍了拍裴雅文的肩膀,指着那个男人说,“你觉得他怎么样?”雅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然后点头:“很不错,但……难度很高。”“有没有兴趣挑战?”“没有。”雅文坚定地做了一个双手交叉的手势。“来嘛,帮个忙,过去耍耍他。”他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口气说。“Noway!你很喜欢看我跳火坑是不是?要是被裴雅君知道会宰了我的。”她瞪大眼睛,拒绝得毫不犹豫。“还记得我手指上的伤吗?”他靠近她,一脸委屈。“?”“就是拜他所赐——你不会不肯帮我出这口气的吧?”“……”雅文抓了抓头发,像在为难。“很简单,你走过去搭讪,约他去酒店的房间,”说着,蒋柏烈从茶几上拿了张纸巾,随手写了个房间号码,“然后跟他说你会先去,叫他随后就到,接着你就可以回家了——当然这件事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裴雅君知道。”
她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内心激烈的自我斗争,几秒钟之后,她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他把纸巾塞在她手里,笑容可掬。
雅文拿起背包,伸出手掌毫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起身向吧台走去。
“你好。”她直直地走到那个男人面前,一脸坦然。
“你好……”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像在等待她的下一步行动。
“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项屿。”他一点也不觉得她的问题唐突,就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般,笑容满面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裴雅文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以及他脸上那也许会让女人发疯的笑容,不禁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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