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杜莲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下午,胡咧咧突然对我们这群“情剩”朋友,用深沉的语气说:“任何流血七天还不死的生物,都是可怕的。”那时候他刚被第七任女友抛弃。他的这句话,我们都心领神会。
其实,我们是在背地里嘲笑了他的,大家都觉得胡咧咧有这种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但现在,我想我多少有点儿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
“杜莲,很想你!”
下着小雨的秋夜,我连夜从广州坐火车回西安,自鸣得意地站在杜莲的楼下,给她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拿着手机,看那短信的发送符号像一只候鸟,一闪翅,就向着遥远的未知飞去了。
没有让我等太久,杜莲的短信就来了。
“破布,我也想你,你快回来吧!”
“回去又能怎样呢?”
“回来看我吧,我想你了,想要你的怀抱。”
天气很冷,但我的心里突然热了起来。站直身体,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雨亲在脸上,多舒服啊。
“那你推开窗子,往下面看,或许会有意外的发现。”
我暗自得意,觉得自己很会玩感动女生的那一套把戏。随着短信发出去,不大会儿就听到了开窗户的声音。抬起头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灯光的阴影里向我看来。
“破布!破布!”杜莲大叫。
路灯下,我向她挥手。下一刻,她飞快地消失在窗前,“噔噔噔”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
“破布!真的是你啊!”
“杜莲!”我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突然,那种踏实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背上游移着,同时嘴唇也落在了她脸上,急切地寻找着另两片温软。
“讨厌!”她轻轻推开我,“你不知道这里是大街啊?!”
紧接着,她才看清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你第一次来西安啊?”她责怪道,“快进屋里去吧!”
那是很小的一个单人间。
“就坐这儿吧,”她不好意思地指着床说,“我这里很少有人来,连凳子也没有。”
我听话地走过去,坐在床沿上,看她脱下外套,露出里面一件淡粉色的毛衣。我招呼她道:“你也过来坐吧!”她微笑着打量我,嘴角好看地翘着。
小小的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
杜莲低着头,头微微偏着,头发上好闻的香味便漾开。
我偷偷咽了口口水,心早就跳得像怀里揣了只兔子。好半天我才说了一句话:“怎么和他分了?”
话一出口,才感觉到不对,啊……不由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不识趣。
“又不在同一个城市,离着那么远,不想在一起就分了呗。”她轻描淡写地说。
“不可能吧?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一定是吵架了吧?”我倒真有点儿愚公移山的精神,见她好像不在意,于是仍不知好歹地问着。
她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嗔怪道:“不许问了,反正他惹我生气了!”
我才懒得问这样的事情呢,这对我至少不是什么坏事。装作被她用胳膊肘捣疼了,我“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同时搂着她一起倒在了床上,身子一翻,压住了她……
如果这是一个老套的爱情故事,相信你肯定已经猜到了结局:当天晚上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从此以后,我和杜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个故事就到这里为止,谢谢大家捧场,改天我请大家吃喜糖……
好吧,虽然我很希望当时能和杜莲发生些什么,但作为一个诚实的人,我不能不说,故事的走向并非如此。
“坏蛋,快起来,快起来,我还没问你在广州过得怎么样呢,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她一边推开我,一边问道。
“在广州啊,还好,除了想你。”我有点儿油嘴滑舌地说。
她装作恶狠狠的样子,在我的胸口用力拍了一下,说道:“让你贫!”
我连忙抓住她的胳膊,心怦怦跳着,说:“不敢了,不敢了!”
我仍然舍不得放手,两只手交扣着,环住她的腰,不放她跑脱。嘴巴又开始蠢蠢欲动地向她的脸上亲去。她脸上白白净净的,淡淡的香气像一把小毛刷,挠着我的心,痒痒的。
气氛突然之间有点儿怪,一切好像都静了下来。杜莲的脸红红的,眼睛悄悄闭了起来。
“看来这次哥们儿要来真的了。”我在心里暗暗想着,连呼吸都颤抖起来。
“咚咚!”敲门的声音。
谁啊?!我真是恨死了这个声音,差点儿大声骂起来:“他妈的谁啊!大半夜坏人好事,缺德!”
杜莲听到这声音,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猛地坐了起来,捂住了我的嘴,在我耳边小声说:“别动,我去看看。”一边说一边整理有点儿乱了的衣服和头发。
“谁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外面的人没有说话,杜莲轻轻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我警觉起来,只要一有什么动静,马上就能做出反应,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你怎么来了?”我听到杜莲问了这么一句,声音有点儿怪怪的。后来我一直在想,不知道那时候的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那人在门外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你等我一下!”她对门外的人说,“我先穿上外套。”
不等那人回答,杜莲就飞快关上了门,低声对我说:“破布……”她看了看我,脸涨红了。
其实,我心里已经全都明白了,信不信由你,反正那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像个被人捉奸在床的倒霉蛋,赶紧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杜莲也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乎低着头在想什么。我看着她,她有点儿奇怪地笑了一下,说:“对不起哦,破布。”
门外那人进来了,是一个瘦高个子的人,他似乎没想到房子里除了杜莲还有其他人。杜莲没等他开口,就先向我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我跟你提起过的。”
虽然事先已经猜到了,但听到这里,我的心还是一下子沉了下去。我就这样猛地一愣,突然有些结巴了:“哦,哦……噢……”我无奈地看着杜莲,很想问她:“你不是说你们分手了吗?现在怎么又说这是你的男朋友?”这话我没说出来,我希望我的眼睛能够告诉杜莲。但是她一直不看我的眼睛。
那人看到我脸色一变,但在杜莲介绍他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他总算是抑制了一下怒气,用非常难听的语气问杜莲:“这个人是谁?”
“这是破布,你知道的呀,我的好朋友!”杜莲说。
“哦,我知道,”那人有点儿嘲讽地说,“不就是那个给你写什么‘眼睛会结珍珠’的酸诗人吗?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看我不把他踢出去!”
“你……”我听到这里很生气,你小子算什么东西!到底谁踢谁啊!
“怎么?要打人啊?来呀,来呀!”那家伙似乎有点儿嚣张。
真是个贱人,我还真没见过自己讨打的。打他?就他那样的,我一个打十个也很OK啊!但我从小就不是那种听话的人。这一回也一样,我不愿意成全他。
我还没怎样呢,杜莲却先发火了,对那贱人道:“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这样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推那个人。
看到那情形,我的心实在是灰到了极点,本以为这次从广州回来就可以和杜莲在一起了,可突然之间又变成了这样的局面。我很想问问杜莲,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一相情愿罢了,或者杜莲让我回来,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诉苦罢了。可我为什么当真呢?为什么迫不及待兴冲冲地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回来了呢?为什么还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能给她一个惊喜呢?
我已经没了再去问个青红皂白的兴致。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另外一个人的影子突然跳了出来。一想到那个人,我的心倏地疼了一下,疼得我差点儿掉出眼泪。即便是在刚刚那种狼狈的情况下,我都没觉得这么难受。
就那一霎,我安静了下来。我轻轻拉住了杜莲:“你们别闹了,我这就走。”
回过头,我看见杜莲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出挽留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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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祖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