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首地母经及其卜辞洋洋大观,当作一首农事诗来读,便很舒服,结构上也十分严谨。读一本古希腊的《俄尔普斯教祷歌》的快感也不过如此,这或许就是文化了,哪怕它是残骸或遗体。在内容上,《地母经及其卜辞》可以当作研究中国古代农业景况的书,这里说的古代其实是和当下的农村一脉相承的。内容上涉及桑、麻、麦、豆、禾等农作物,地域上出现这样的一些词汇:吴楚、齐燕、鲁楚、魏燕、荆淮、梁宋、杨楚、胡苏、吴地、越淮、荆襄、燕宋、齐吴、吴浙、淮楚、鲁卫、齐楚、赵卫,楚地、荆杨、吴越,鲁赵、燕卫、宋齐,秦淮等,你不能说,这是一个小制作,如果结合其预测的内容,不是“燕鲁遭兵杀,赵卫奸妖起”之类,而是像:“春夏遭淹没,秋冬流不通。鲁地桑叶好,吴邦谷不丰。”“春瘟害万民。偏伤于鲁楚,多损魏燕人”这等描写来看,还能低估其价值么?其预测是持续观察和统计结果的呈现,通书原本是官方修的,朝廷钦定,现在变为民间的盗版书。对农事的提醒以当年的天文、气候现象为前提。地域上,忽南忽北,忽东忽西,轻易否定这些诗句是低估古人智慧的,断不可取。我们也看到,六十首地母经描写的是一个农业帝国的状况,尽管只是搭了一个骨架,现在已经变成残骸,但是可见这个帝国农事曾经的规模,地方上的通书又会做一些改变,也必然会出现更变,这些改变本身就是记录事实的现场。帝国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个标准。其关注的范畴多么有意思。现在的气象条件好得多了,但是天灾人祸还是连连不断,毕竟天变得比人更快。它发出的警告是那么明显:“高田宜早种,晚禾成八分。”“春来多雨水,旱涸在秋冬。”“三冬雨水多,九夏禾无踪。”“桑叶初生贵,三伏不成钱。”这些是农耕文明积攒的气象学“经验”。地母经也作地域上的判断,南北统一在一个视野下,“燕魏桑麻贵,荆楚禾稻厚。”“燕齐生炎热,秦吴沙漠浮。”“燕楚麦苗秀,赵齐禾稻丰。”“吴楚多灾瘴,燕齐民快活。”“吴越桑麻好,秦淮豆麦丰。”赵齐燕鲁是华北平原,秦地在关中,吴越秦淮楚是长江下游和岭南之地,多么开阔的视野。只是不再以某某省这样的字眼出现,那些批评者便觉得它们变得陌生了,欲铲除之而后快。新书仍然是活的,活得像一个幽灵,在乡野之间扎着根。2008年10月中旬,冷水江,涟源,娄底这边阴霾寒冷天气,我从冷水江(资水下游)过衡阳,到耒阳,天气晴朗;再从耒阳到衡阳,从衡阳坐车到桂林;其间经兴安,资源(汤错——资水源头之一),新宁,到邵阳,返回娄底,冷水江,发现,桂北(兴安,资源)—邵阳—冷水江这一带都是阴冷雾罩天气,长达半个月的阴霾,我返回的这条线路,就是资水流域,越城岭北坡至洞庭湖的这一大片广阔丘陵和山地,在十一月三日这一天都变现为晴天。我确信了,它们之间的确具有地域上的某种极大的相似性。汤错只是海拔高了一些,处在边缘,但是天空更高。位处越城岭反倒有一种俯瞰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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