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老师傅终于说话了,“带上你。但你不许捣蛋,也不许说谎,知道吗?那里乱,什么人都有,我们路上都小心翼翼,出了事,谁也不会管到你的,知道吗?”
张单擦着眼泪,赶紧点头答应。
九点多,车就开了。出了城,走上高速,就一路向保山驰去。张单人小,坐在最边上,小年轻和老师傅一路说着话,有时候也会问他,妈妈在保山做什么,这是他们最爱问的。
张单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一点一点,开始组织谎言。他也不知道,妈妈好几年前就离开他和爸爸了。有人说在保山见到过她。
司机越听越没谱,那你爸爸在昆明做什么呢?
于是一点又一点地,张单的话,又被套了出来。爸爸在哪个工厂,下岗了。师傅会眼前一亮地说:“哟,那你爸爸叫什么啊,我说不定认识呢。我在那里还干过几年的临时工。李万里,还是杨不二?”
张单老实交代:“他叫张阿标。”
这名字好啊,两个人同时笑起来,很好记,很好记。
张单下意识地想到,他们是在套他的话,他们还是不相信他。他生气了,头转向窗外,一动不动。
十一个小时后,才到了保山。天已经黑透了。大街小巷,果真有一种和昆明不同的气息。师傅们问他下一步去哪里。他有点呆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肚子饿空了,又口渴。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跟他们告别,道谢。
然后,怀着满满的恐惧,他去了汽车站。他想他只能在那样的地方过夜了,否则还能怎样?
等天亮后,他再想办法,他看过地图,知道泸水县和中缅边境挨得很近。到时候再看,能否找到去那里的车。
那是2005年,边境附近,除了贩毒赌石猖獗,地下博彩也很泛滥。流浪在城中,张单能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气息。这让他说不出的恐惧,一天中他问过多次,这次没有在昆明那么幸运,没有人肯带他去边境,也没有人愿意让他搭乘免费班车。他混迹在一群又一群的乘客当中,却总是会被眼尖的司乘人员揪出来。
在汽车站附近,一个挑着担子卖番石榴的老太太看见了他。她拉住他,给他手里塞了一个水果,然后说,去找点小工做,赚到路费,再走。
小工?张单这时已经开始头脑发昏了,想象中就能见到的母亲,也开始离他越来越远了。如果妈妈知道他是如此渴望着见她一面,她为什么不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也一直想着他呢?
他饿得头昏脑涨,偶尔能看见一些面露不善的人,瞪着眼睛在打量着他。三十个小时后,他在车站附近的小饭馆里找到了一个打扫后院的活,泔水味臭气熏天,大澡盆里扔着碗筷,烂菜叶漂浮在一层油花上面。他干了四个小时后,才被允许吃了顿饭。
工钱一天一算,老板娘看出他是离家逃跑的少年,目光中说不出的诡秘和幸灾乐祸,一天五块钱,管吃管住,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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