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布里埃尔·斯坦顿医生的公寓位于木板路的尽头,在人行道与翠绿的草坪相接处之前,正对着威尼斯海滩;草坪上聚集了一群太极爱好者正在练习拳艺。这栋两层的公寓楼完全不合斯坦顿的审美口味。他更喜欢历史悠久些的建筑。可是,在加利福尼亚海岸线这种奇怪的地段上,可供选择的东西只有颓败不堪的棚屋和当代的石头跟玻璃。上午七点刚过,斯坦顿便骑着他那辆老旧的加利·费舍尔自行车离家往南出发了,他那条黄色的拉布拉多犬多哥马在他身边奔跑着。洛杉矶最美味的咖啡是在格朗恩德沃克,离他家仅有六个街区之遥。那里,他一走进去,吉莉安就会把三倍量的黑金咖啡给他备好。
多哥马和它的主人一样喜欢早晨。可是狗不允许进入格朗恩德沃克咖啡店,于是斯坦顿把它拴好后,自己单独进去了,朝吉莉安挥挥手,跟服务员要了杯子,打量起外面的晨景。许多早起的顾客都是冲浪者,他们湿漉漉的衣服还在滴水呢。斯坦顿惯常在六点钟起床,可这些家伙已经起来几个小时了。
坐在他常坐的桌子旁边的是海滨木板道上最出名、也是长相最怪的一位居民。他整张脸和剃得光光的头上满是复杂的图案,还有从耳垂、鼻子和嘴唇上鼓凸出来的耳环、嵌物以及小链子。斯坦顿常常纳闷,像怪兽这样的人是从哪儿来的?他早年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决定用艺术来覆盖整个身体?不知什么原因,每当斯坦顿想象怪兽的出身时,他便看到一幢靠近军事基地的错层式房子——跟他自己在里面度过童年的那类房子一模一样。
“全世界人都在干什么?”斯坦顿问道。
怪兽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看看。他是个狂热的新闻瘾君子,只要不是在海滩打理文身店的事儿或者作为威尼斯海滩怪人秀的一部分娱乐游客,他就总是在这儿就网上的各种政治新闻写写、贴贴自己的评论。
“除了还有两周我们就要被银河对齐导致的磁场两极逆转吞噬而全要死亡之外?”
“除那之外。”
“一切阳光明媚。”
“你的那位女士怎么样?”
“在放电呢,谢谢。”
斯坦顿朝门口走去。“如果我们还活着,那就明天见,怪兽。”
在门外灌下黑金咖啡后,斯坦顿和多哥马继续往南。一个世纪前,数英里的运河蜿蜒而行,穿过烟草大亨阿博特·金尼仿照意大利名城威尼斯建造的这座海滨小城。当年,此地居民靠凤尾船在水路上摆渡,如今却是几乎所有的水路都被覆盖,上面建满了燃烧类固醇的健身房、油腻腻的食品摊头和新奇的T恤衫商店。
最近几个星期,斯坦顿悲哀地看着与“玛雅大劫难预言”有关的涂鸦和各种小玩意儿在整个威尼斯铺天盖地地冒出来,商贩们极尽一切谎言假相之能事。斯坦顿从小所受的是天主教的教育,但他已经好多年没去过教堂了,也不打算去。如果人们想要寻求命运或者相信某个古老的时间运转,他们尽可以随便;他相信的是可以验证的假设和科学方法。
幸运的是,好像在威尼斯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12月21日这一天会是世界末日。木板路上也装点着红灯绿灯,以防疯子们把它搞错。圣诞节期在洛杉矶是段奇怪的时间:很少有移居者懂得如何在华氏七十度的时候庆祝节日,但是斯坦顿恰恰喜欢这样的反差——圣诞老人的帽子放在旱冰鞋上啦,防晒霜放在长筒袜里面啦,鹿角装在冲浪板上啦。在圣诞节的时候沿着海滩骑车是他在这些日子中的一种精神享受。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德雷小船坞的北端。他们一路经过旧灯塔、帆船还有改装后加大马力的捕鱼船只,它们都静静地停泊在港口里。斯坦顿把多哥马从狗绳上松开。狗向前跑去,斯坦顿大步跟在后面,一边听着音乐:他们在此要见的那位女士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包围在爵士音乐中,一旦你听到比尔·伊文斯的钢琴声或者美尔斯的小号盖过海滨其他各种喧闹噪声的时候,她离你也就不远了。最近十年来,大多时候,尼娜·康特纳一直是斯坦顿生命中不可分离的女人。尽管自他们分离之后的三年中,也有过一些别的女人出现,但她们都只不过是她临时的替代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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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斯·弗林(代表作《美国刺客》、《第三种选择》等)
节奏明快、悬念丛生,令人手不释卷的杰作。
——《出版人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