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案
1.大案前夜
从立交桥上面看过去，穿过城市中心的长江就像一条镀金的带子，斜斜地将这个城市分成了三块主要城区。一艘滚装船鸣着汽笛缓缓地停靠在码头，忙着下班、放学的人们熙熙攘攘地从船上下来。
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铅灰色短风衣的中年人随着人流下了船。他大约三十五岁，身材瘦削，捧着一个快递公司的纸箱子，不紧不慢地走上了码头，然后穿过一条热闹的街道，来到一片上世纪七十年代集中修建的船厂家属区门口。
他叫张伟，一九九二年第一次入狱，出狱后第三年，因抢劫罪和故意伤害罪再次入狱，直到去年年初才重新出狱。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上了记号，也刻上了无可奈何的叹息。时间就是这么残酷……
三十五年的生命中，他在监狱服刑十七年。这十七年中，他每天都在告诫自己；出去之后，要做更大的买卖。
现在他不紧不慢地穿过小巷子，走到家属区最里面的三十七号楼前，然后在楼下观察了一会儿。这一片尽管都是老家属区，但是也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在每个楼道的一层入口，还安装了电子门禁。
他停下来点燃一根烟，看上去像是在等人，不露声色地看着忙忙碌碌下班的人们。观察了一会儿，他走到巷子里的一家便民超市，在门口的小菜摊上买了一小捆大葱，然后拎着大葱走到了三十七号楼的门前，站在门禁旁边。
看上去他就像许多要回家的职工一样，因为没带门禁卡而在门口等着别人开门，再加上他手里还拎着一捆葱，所以看上去一点也不扎眼。
过了一会儿，有几个刚下班的职工过来了，他们用门禁卡开了门，张伟便跟着他们进了楼道。但进去之后，张伟并不着急乘电梯，而是走到楼道的信箱旁边，装作看布告栏的样子。等那几个职工上了电梯，他才慢腾腾地走到电梯旁，坐下一趟电梯上了这座楼的第七层。
电梯停住了，他走出电梯，顺手扔掉了那捆大葱，脱掉了铅灰色的风衣，露出穿在里面的浅蓝色快递公司的夹克。这么看上去，他很像是个普通的快递员。
张伟走到七○三房间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谁啊？”
“送快递的。”
里面的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通过猫眼看了看外面，张伟捧着一个快递纸箱子，看上去和这个城市所有靠送快递来讨生活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里面的人在开锁，张伟顺手把纸箱子放在地上，从后腰拔出了插在皮带上的手枪。
门开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里面的人的脑袋上。
“别动！”
张伟捆好了屋里的人。他捆得非常仔细，先用尼龙细绳捆住他的手脚，然后又用胶带反复缠绕了好几圈，最后强迫对方张开嘴，让他把一个乒乓球含在嘴里，再用胶带在嘴上裹了好几圈，确保他没办法把乒乓球给弄出来。
他把那个人从地上拽起来拖到卫生间，用绳子把他牢牢捆在暖气管子上。随后他又认真检查了一遍，每个结都是死结，要是不用刀子，光是解开这些绳子和胶带，没有五六分钟是完不成的。
把人捆好之后，张伟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大了一点儿，这种音量基本上能盖住被捆绑者低沉的呼吸声，而且还不会让隔壁的邻居反感。
他找到对方的手机，卸掉了电池，又找到屋子里的座机电话，拔掉了电话线，最后才不慌不忙地离开这个房间。出门的时候，他还顺手把门口的门铃和门禁电线给扯断了。
他锁好门，从消防通道下楼，路过楼下垃圾桶的时候，把锁门的钥匙扔了进去。
2.抓捕
河滨新区的街道上，一辆普通的捷达车里面坐着两个焦躁不安的人。一个是陈平，另外还有一个长得很强壮的中年男人。陈平时不时地看看手表，时间快到了。他们发动车子，开到了一个做活鱼的饭馆门口。
陈平和那个粗壮的中年人下了车，走进旁边的一家饭馆，然后来到前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前台的服务员带着他们穿过大厅，来到了饭馆最里面的一间小包厢。
尽管才七点多，但饭馆里面已经很热闹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不紧不慢地吃喝着。这让饭馆的老板觉得很奇怪，在这偏僻的地方以前生意很少这么好过。
陈平穿过饭馆大厅的时候，里面的食客好像都在兴高采烈地吃喝、聊天，并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两个。这似乎有点不正常，因为陈平和他身边的人都穿着很张扬的漆皮风衣，眼神中也流露出不羁的放肆，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很像这个城市灰色接缝中的小混混。
进了包厢之后，陈平脱掉外套，坐在一张椅子上，把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他点了根烟，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
“我们到了。”
“好，我们马上到。”
一分钟之后，隔壁包厢的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人。他敲了敲陈平所在包厢的门，然后拉开门轻声说：“大哥请两位兄弟到隔壁包间喝茶。”
陈平和身边的伙伴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起身，拎着一个不起眼的塑料袋跟着到了隔壁包厢。
这个包厢里有三个男人，一脸的暴戾之气，目光冷峻地看着陈平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努努嘴，示意陈平坐下来喝茶。
“钱带了？”坐在门口的一个人问。
“带了，门口车里头，我先看看你的东西。”陈平回答。
“东西就在这儿，老子要先看钱。”
“先看钱后看钱，有他妈什么区别啊。我看看东西，没错的话，我这个伙计带着你的兄弟出去拿钱。”
门口的那个人想了想，然后转头朝那个年轻人说：“拿出来。”
年轻人打开窗户，从栏杆后面空调外机的夹缝中拿出一个不起眼的人造革手包，将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塑料袋裹着的咖啡色小药瓶。年轻人打开药瓶，在桌子上的玻璃转盘上倒出来一点白色的粉末。
门旁边的中年人：“看看东西吧，总共一百八十克。小周，把天平拿出来。”
那个叫小周的年轻人从地上的挎包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咖啡色玻璃药瓶和一个医用天平，这是为了称重方便。陈平掏出一张银行卡，非常细致地刮了刮玻璃转盘上的白色粉末，刮完了还看了看，最后又将白色粉末分成了几个竖道。然后，他堵住一侧的鼻孔，把鼻子凑在白色粉末上吸了一点儿。
等了大概五六分钟，陈平的表情变得异常怪异，眼神也仿佛有点空洞了，亢奋地叫了一声：“啊，爽。”他揉了揉鼻子，擦掉了鼻孔旁边的粉末。
中年人：“怎么样？”
“不错，老大就是老大，质量不错。”
“那把钱拿过来吧，这边先给你称一下重。”
“行啊，嗯，你出去把钱拿过来。”陈平向他旁边的那个人使了使眼色。
和陈平一起的那个人站起身，走到包厢门口，拉开了包厢的门。
与此同时，陈平迅速起身，一记肘拳劈面打在门口中年人的喉结上，被打的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正在这时，从门外忽然冲进来一群人，他们都端着手枪、握着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包间里的人。
“别动，再动就开枪。”其中一个人厉声喝住年轻人，然后给他上了背铐。
陈平摁住门口的那个中年人，用膝盖压住他的脖子，其他人赶紧上前帮忙，给他戴上了手铐。陈平站起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把他们带回去。”
3.双雄
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市局的院子里，陈平和同事从一辆金杯车里把抓来的三个毒贩押了下来。几个同事带着毒贩去办手续，陈平和另外两个参加抓捕的同事走到刑警队的办公室，脱下衣服，检查完枪支，交给文书锁进枪柜。
陈平并不急于审这三个毒贩，情况已经掌握得很清楚，唯独三个毒贩的供货上线还没有查到。但陈平不着急，整个晚上都可以对付他们三个，有的是时间。三个毒贩是分开关押的，这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还有一个好处是分别关押，会让他们各自猜测对方会不会提前招供。
办完收押手续，陈平和几个同事去市局斜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吃饭，因为晚上还要突审，所以大家喝酒都非常克制；点的都是家常菜，都想吃饱点，因为通宵突审嫌疑人，这是一个体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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