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生也晚，胜国之末，犹及见乡先生徐文靖公，不弃而以小友畜之，遂获交于昭法、贯时两公子。昭法天质木强，轻轻古道人也。贯时则风流佻达，有翩翩之概，其年皆少于予。乙酉国变，文靖自投半塘以死，昭法以名孝廉，逃隐涧上，卖画自食，采薇终矣。贯时亦谢诸生，浮沉城市，既去二株园，流寓湖州，卒大困，复归于麻，僦齐女门一廛老焉。顾予奔走四方，越五十年不相问讯，久之老卧空山，闻昭法之殁而未能吊也。己卯中秋，忽遇贯时于虎丘舟中，握手对面，恍如梦寐，追话畴昔，慷慨伤怀。因赋五言二律赠之，君亦再过鹤栖堂，作记赠予。方谓白首故人，有如新之好。今春二月，从山中归，客来告我曰，先生逝矣。为之惊叹失声。问其时为初七日，问其年正七十有五，问其卒所，云寄食乃壻丁家，无病而亡，身后萧然，几无以殓。且云先生临终无他语，惟以藏墨一函，嘱寄西堂先生，乞作佳传。呜呼，是可悲也。忆余识君，年纔弱冠，丰姿姣好，宛若璧人，坐则琴樽，出而裘马，岂不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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