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寨”登上了网络流行语的榜首。山寨产品、山寨春晚、山寨加油站……大抵大概没有太多的褒义。然而,真实的山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恐怕还要从水泊梁山这个名声最为响亮的山寨说起。水泊梁山的政治定位,这早就有定论。对于《水浒传》的评价,似乎也早有结论。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br> 有,而且还不少。这就是梁山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博弈。从最简单的完全信息静态博弈,到最复杂的不完全信息动态博弈,都可以在《水浒传》中找到样板。山寨同官府的博弈、山头同山头的博弈、朝廷同地方的博弈、地方同地方的博弈、将领同将领的博弈,已然多姿多彩,发生在市井、村坊、官府甚至牢狱之中的博弈,更是不计其数。<br> 然而,如何既保留《水浒传》的原汁原味,又不伤博弈思维的严谨逻辑,这却是一个问题。在《博弈三国》中,我给出了很多博弈的战略式表述,甚至给出了一些动态博弈的博弈树,倒是显得比较专业,无意中却增加了阅读的难度,削弱了趣味性。从很多朋友欲言又止的评论中,我已经读懂了这个失误的严重性。子日:“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但是,我却不能对这个失误视而不见。因此,本书的写作竭力克制了描画博弈支付矩阵和博弈树的念头,尽可能用平实的文字,讲述水浒故事中的博弈味道。不知道这样的努力,是否达到了您的要求?<br> 最后,特别感谢徐井宏学长、王革华学长通阅书稿并欣然作序。那些嘉许的话语,着实让我受之有愧,我知道,这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br> 豹子头林冲子承父业,现在东京做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冲的武艺自不必说,后来在梁山泊历次战役中都有出色表现。虽然这枪棒教头的品级,在京城里面不好划入上层,但是,好歹也算是个衣食无虞的铁饭碗。林冲的工作和生活,一直就这样平平淡淡、按部就班。果真就这样继续下去,可能我们也不会在《水浒传》中见到豹子头的身影了。<br> 这一日,林冲陪夫人到岳庙上香还愿。却巧这岳庙间壁就是花和尚鲁智深管辖的菜园子。鲁智深感觉倒拔绿杨树还不过瘾,正在张三等混混面前显摆禅杖的能耐。一个在园子里“正使得活泛”,一个在墙外看得入神,智深、林冲二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兄弟。<br> 恰才饮得三杯,只见女使锦儿慌慌急急,红了脸,在墙缺边叫道:“官人,休要坐地!娘子在庙中和人合口!”林冲连忙问道:“在那里?”锦儿道:“正在五岳楼下来,撞见个诈奸不级的,把娘子拦住了,不肯放。”林冲慌忙道:“却再来望师兄,休怪,休怪!”林冲别了智深,急跳过墙缺,和锦儿径奔岳庙里来。抢到五岳楼看时,见了数个人拿着弹弓、吹筒、粘竿,都立在栏干边。胡梯上一个年小的后生,独自背立着,把林冲的娘子拦着道:“你且上楼去,和你说话。”林冲娘子红了脸道:“清平世界,是何道理,把良人调戏!”林冲赶到跟前,把那后生肩胛只一扳过来,喝道:“调戏良人妻子,当得何罪!”恰待下拳打时,认的是本管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br> 这是林冲走背字的开始。但凡换成李逵或者鲁智深,肯定不问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把个花花太岁一通暴揍,不打他个五魂荡荡、七魄悠悠就算便宜。然而,林冲毕竟不是李逵、鲁智深。《水浒传》说,“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换句话说,什么事情可以干、什么事情不可以干,林冲心中自有一定之规。但是,很多人倒霉就倒在这一定之规上面。“当时林冲扳将过来,却认得是本管高衙内,先自手软了”。瞧瞧,就因为这花花太岁是高太尉的干儿子,林冲竟然不敢动手教训!我们只能送给林冲两个字——窝囊。同时,也只能诅咒那个万恶的封建社会!<br> 林冲深知“不怕官,只怕管”的道理。如果动手打了高衙内,那么,林冲将不得不展开同高太尉的博弈。一个是只有教授武艺的职责、没有任何实权的枪棒教头,一个是陪王伴驾、大权在握的殿帅府太尉,博弈的结果可想而知。所以,林冲只能敢怒不敢言,顶多是“一双眼睁着瞅那高衙内”了事。“林冲领了娘子并锦儿取路回家,心中只是郁郁不乐”。看样子,林冲还是十分看重自己枪棒教头的衣饭,可是,这口恶气却无从发泄,因此闷闷不乐。<br> 然而,事情往往不是按照人们的善良愿望发展。林冲只想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小康生活,不敢、也从来没想过跟高太尉落下什么过节,但是,这高衙内却是没完没了、千方百计地对林冲娘子实施性骚扰。单是一个高衙内也就罢了,偏偏这花花太岁身边成天围着一班儿闲汉,活像一抔臭狗屎,上面老有一群绿头苍蝇。这其中,富安和陆谦,更是一肚子坏水、满脑子坏主意。这一天,两个马仔设计引开林冲,将林冲娘子骗到陆谦家。这个使女锦儿,真是个难得的称职丫鬟。危难之中,又是锦儿通风报信,救了女主人一回。<br> 林冲见说,吃了一惊。也不顾女使锦儿,三步做一步,跑到陆虞候家。抢到胡梯上,却关着楼门。只听得娘子叫道:“清平世界,如何把我良人妻子关在这里!”又听得高衙内道:“娘子,可怜见救俺!便是铁石人,也告的回转!”林冲立在胡梯上,叫道:“大嫂开门!”那妇人听的是丈夫声音,只顾来开门。高衙内吃了一惊,斡开了楼窗,跳墙走了。林冲上的楼上,寻不见高衙内,问娘子道:“不曾被这厮点污了?”娘子道:“不曾。”林冲把陆虞候家打得粉碎,将娘子下楼。出得门外看时,邻舍两边都闭了门。女使锦儿接着,三个人一处归家去了。<br> 看来,事情来了,躲是躲不开的。“林冲拿了一把解腕尖刀,径奔到樊楼前去寻陆虞候”。这回林冲可是真的动了杀人的念头。这个陆谦却是看似精明实则愚蠢透顶。为高衙内跑前忙后,为了主子的淫心,不惜出卖友情,如此卖力的陆谦,无非是为了从高府领到五七十两银子的奖赏。高太尉“我自抬举你二人”的允诺,压根儿就是不靠谱的空头支票。相反,一旦高衙内惹出什么大麻烦,而且是高太尉难以摆平的大麻烦,需要有人出来顶罪的时候,对不起,陆谦陆虞候,高某人要借你的人头用用,你就成全了吧!再者说,林冲不敢惹高衙内,不等于不敢收拾你陆谦。如果林冲、陆谦发生冲突,老高家会不会像陆谦期望的那样替他出头,还真难说。陆谦、富安最终在山神庙前成为林冲的刀下鬼:完全是罪有应得。这是后话。<br>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说的是财物。如今这高衙内偏偏就惦记上了林冲的娘子。可恨陆谦、富安,为了保住高衙内这棵摇钱树,竟然要设计“害了林冲性命”,真是天理难容!可叹林冲,七寸竟然被陆谦掐得这样准、这样狠,看见一口宝刀就乱了方寸、失了计较,怀抱那口来历蹊跷的宝刀,稀里糊涂来到了白虎节堂。<br> 林冲猛省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不是礼!”急待回身,只听的靴履响、脚步鸣,一个人从外面入来。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br> 到了这个当口,林冲的猛省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没有开封府孑L目孙定孙佛儿的暗中周全,林冲都难以活着离开东京汴梁;如果没有鲁智深的沿途保护,林冲的一条性命在野猪林里就被董超、薛霸结果了。来到沧州牢城之后,多亏小旋风柴进的一封书信和若干银两,豹子头非但没有吃到杀威棒,反而得到了看管天王堂的差事。差拨说的明白,这可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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