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二十余年,法国作家终于又捧回了诺贝尔文学奖,而且是一向彬彬有礼,只管写自己的书、过自己日子的标签作家勒·克莱齐奥,这怎么也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瑞典皇家科学院宣称要向一位“擅长表现断裂、诗意的遭遇和感官的迷醉”(法译)的作家表示敬意,向这位“身处现代文明之外抑或之下的人类的探索者”表示敬意。这可能听起来有点拗口,最为简短而经典的评价是:他的作品充满了“人性”。
勒·克莱齐奥仍然表现得温和平静,瑞典朋友的电话打到妻子手机上时,他正在读书,他表示“很荣幸”。温和平静应该是简单生活养出的高贵。除了家庭,勒·克莱齐奥的生活大概只有三件事情:读书、写字和旅行。没有什么交待不清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丑闻和绯闻,生平干净得如同他的文字。从来没有、也不需要刻意躲避媒体,因而也不是媒体追逐的对象。
勒·克莱齐奥出道早,凭借处女作《诉讼笔录》得到雷诺多奖的时候,他只有23岁,淡金色的头发,湛蓝的眼睛,很帅。45年过去了,他依然在做同样的事情,依然很帅,依然有一双湛蓝的眼睛,依然与雷诺多奖有关——因为进了雷诺多奖的评委会。
真要算起来,他甚至写了不止45年。七岁的时候,战后的法国一片废墟,勒·克莱齐奥第一次登上一艘货轮,踏上去非洲的旅途,寻找在尼日利亚做军医的父亲。旅途中,他就用大写字母写下了自己第一行小说的文字:您何时启程,阿乌尔布先生?——从那一年开始算起,他在文字世界里的辗转已经超过了半个世纪。同年,他写了第二部小说,叫做Ⅸ黑色的奥拉蒂》。
阿乌尔布先生应该是和勒·克莱齐奥同时启程的,在那艘慢吞吞的,沿着未知国度一路飘过去的货船上。阿乌尔布先生是想象王国里的人物,是“另一个人”。他生活在七岁的勒·克莱齐奥完全不了解的世界里,有七岁的勒·克莱齐奥完全没有经历过的人生。在今后的大半个世纪中,勒·克莱齐奥还将一遍又一遍地想象、建构或残忍或美好的世界;还将创造、遭逢许许多多的“另一个人”。其实,早在还是孩子的勒-克莱齐奥的心里,写作也许已经有所定义:写作就是凭借文字,由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物引领,去从来未曾抵达的地方,经历从来未曾经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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