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祥子上出租车的时候,车正停在跨越目黑川的桥上。
从大鸟神社出来,在去地铁站的途中,出乎意料地下起了雨来。祥子抬头望着天空,想确认一下这雨会不会越下越大。这时,一辆出租车经过她的身边,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祥子抬头仰望天空时,为了避开雨滴用手遮挡了一下,也许在她放下手时,出租车司机误以为是在招手叫车,才把车停了下来吧。
祥子吃惊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咦?”
可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祥子便像是接受了邀请,坐进打开了门的出租车,她说出了一个青山二丁目附近的地址。
如果不是下雨,祥子并不打算坐出租车。
不知道司机有没有听到祥子所说的目的地,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就发动了汽车。
司机好像即使不问也知道目的地似的开着车,靠在后坐椅背上的祥子,不由地从侧后面瞟了一下司机的侧影。
戴着眼镜的司机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左右,借着路灯灰暗的亮光,他那剃得干干净净的左颚泛着青光十分显眼,但是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穿着格子衬衣,外面还罩着件毛衣,打扮得非常清洁利索。而戴着的那顶帽子的帽檐给眼睛周围投下了一团阴影。因为是通过后视镜在看,由于角度关系,镜子的大部分都被帽檐占据了,看不见他的脸。耳根到脖子的线条非常纤细,在异常苍白的皮肤下可以看见突出的血管。这个侧影让人感到这个人似乎有些神经质。
祥子并不想说出自己的不满,她是那种即使想说也说不出口的性格。为了转变一下气氛,祥子换了一个姿势,将脸靠近了车窗,看着渐渐暗去的街道。现在正是一年中自天最短的季节,刚过了5点,夜幕已经降临了。刚开始下起的雨滴,将路面打得湿漉漉的。
特别是最近这一个星期,总是感到夜晚来得特别早。以一个星期前的晚上9点47分为界线,夜晚所代表的意义有了彻底的变化:在那以前,长长的黑夜同样也延长了夜晚所带来的快乐,那浓浓的、长久的快乐。但是现在,黑夜所带来的就只有寂寞。特别是下着雨的夜晚,让人厌恶。
这时,橘黄色的亮光照了过来,一瞬间车厢里被照亮了——出租车驶进了目黑隧道。
从目黑车站附近去青山二丁目有两条路线可以选择:一条是经过目黑大道,沿着首都高速往左、经过外苑西道北上的路线;另外一条是沿樱田大道北上,穿越六本木隧道的路线。走哪一条路都可以,所以祥子把选择权交给了司机,再说本来司机也没打算问什么。从经过白金台国立自然教育园后又进入隧道来看,司机是选择了走外苑西道北上的路线。
出了隧道到了第二个信号灯前,因为是红灯,出租车停了下来。这时在车的左边,可以看见广尾医院的大门。
1968年10月将近结束的时候,祥子就出生在这个医院里。因为大妈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可以有一些照应,所以妈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家医院来生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其实,这是一次根本没有必要住进大医院的顺产,祥子也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大病。两个星期前她度过了35岁的生日。
信号变成了绿灯,就在司机将要踩油门的时候,手机响了。不是祥子的,而是放在驾驶台储物箱里的司机的手机。手机的音乐单调而伤感,像是一首古老的歌。祥子不记得听过这个曲子。
现在的祥子无法忍受在车里响起的手机声,这让她联想起一星期前的那次事故。
快让音乐停下吧!
就在祥子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的时候,司机看都不看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号码,一下子切断了电源,然后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扔回了储物箱。他的行为表明他不用看就知道对方是谁,而且已经决定无视这个电话,表情也显得非常冷漠。
广尾车站前的道路,因为傍晚起开始下的雨显得有些拥挤,在走走停停的出租车里,祥子的心仿佛和着车的节拍,紧一阵慢一阵地跳动着。
她把手伸进了手提包,想从里面拿一条手绢,无意间抓住了一根吊带,把手机也一起带了出来。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
雨夜、还有手机,祥子紧紧地握着这个让她痛恨的东西,却不由自主地按下了留在手机里的、来电号码本里的号码。来电号码和已拨号码排列着的都是同一个电话。
即使是做梦也好,你就接一下电话吧……
祥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不知道从那以后,他的手机怎么样了。因为经常要在室外工作,他一直使用着防水型的手机。如果不是因为撞击而损坏了的话,那么即使是暴露在大雨里,也不会影响手机的性能。只是这一个星期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话,不知道电池还有没有电。
祥子带着一丝好奇,按下了按钮。马上她听见了呼叫的铃声。这个星期以来,试着拨这个电话号码这还是第一次,从来没有想过要试一下。
手机好像并没有坏,只是,它究竟在哪里响着呢?汽车中没有找到手机,装在纸板箱里的遗物也只是一些他工作时用的照相机和附属器材。激烈的撞击使得前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可能手机就是在那时飞出了车外。这样的话,他的手机现在正在房总半岛西侧的正中央、国道127号线进入山路前的附近的草丛里,正在不停地颤动着,而流淌出来的音乐是他所喜欢的那首《我愿变成风》。
呼叫的铃声在响了4次以后,变成了女子的声音:
"现在为您转按语音信箱。"
马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我是久保田智彦,我现在无法接听电话,有需要的话请留言。"
祥子一下子停止了呼吸,来不及去抵抗,和他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的眼前回放起来。这个声音不知道曾经多少次在自己的耳边述说爱的蜜语;这嘴唇曾经给予过的爱抚,与其说记在了脑海里不如说是印在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上。而今一切都只能是回忆,现实中再也不能触摸到他的身体了。
霎时,祥子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滴落在她左手握着的手提包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嗯……"
祥子轻轻的呜咽声漏了出来,她赶紧缩到了反光镜看不见的死角里,用手绢捂住鼻子,极力地控制住不停地颤抖着的身体。祥子朝司机望去,司机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稳稳地坐着,也没有要回过身来的样子。
语音信箱里智彦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我现在无法接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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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眼,不是真的眼睛,而是在暗地窥视你的那个东西。
铃木光司放下笔是家庭妇男,提起笔是恐怖大师。
铃木光司带给我们的恐怖,是纯粹东方式的。
铃木光司成功地从日常生活中营造出悬疑因子,或正如他所说的,人类就算不恐惧无法解释的现象,心里多少也曾感到不安。
铃木总不会让人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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