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太多还不如不说想象一位充满热情的菜鸟网球教练,正面对着跃跃欲试的学员。假设来上课的是一位中年生意人,下定决心要提高自己在网球俱乐部的等级,而教练带着一大筐网球站在球网旁边,心里有点担心:“怎样才能让学员觉得这堂课的学费没有白交呢?”于是他开始非常认真地纠正起学员的每一次击球:“很好,但随球挥拍时,拍面转得有点大,威尔先生。当你准备击球时,将身体重心移向前脚……你引拍的时机太晚了……就是这样,好多了。”没过多久,说到要怎样击球,威尔先生的脑袋里已经灌进去六条“应该”,十六条“不应该”,所有的条条款款搅成一团。一堂课下来似乎没什么实质进展,学到的东西感觉非常复杂,但教练对每一次击球都作了详细的专业分析,未了再加上一句建议:“就像这样继续练习,最后你一定能取得很大进步。”于是学员会觉得,自己付出的学费物有所值。
我也不得不承认,当我刚刚成为一位教练时,也常常给学员灌输了太多的东西。但有一天,我恰好心情比较放松,讲解得比较少,因此花了更多的时间去观察学员的表现。令我吃惊的是,我注意到学员会犯下一些错误,但即使我没有指出来,甚至连他们自己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错误的存在,但他们却能够自行纠正错误。虽然我觉得这种现象很有意思,但从自尊上来说,又有点难以接受,如果学员们取得的进步完全和我无关,那我作为教练的价值何在?而且我进一步意识到,如果我开口指导,也许有时候反而会使学员难以进步,我感觉受到了更沉重的打击。
我想,所有的职业教练都能明白我的意思。
有一天,来了一位叫多萝茜的学员。我尽量温和地给她指导,比如:“你可以试试这样做,随球挥拍时一直挥到肩膀高的地方,而不是只到腰部。这样就能打出上旋球,而且不容易出界。”当然,多萝茜会竭尽全力按我说的做。她嘴唇绷得紧紧的,眉头深深皱起,小臂肌肉僵硬,完全做不出流畅的动作。这种时候,耐心的教练会习惯性地告诉她:“有进步,多萝茜。不过要放松,不能太用力!”这个建议本身毫无问题,但多萝茜搞不明白,怎样才能一边努力以正确的方式击球,一边又保持“放松”。
包括你我在内的很多人,也和多萝茜一样,有些动作明明能够轻松完成,但如果我们刻意努力去做,反而会全身僵硬。从听到教练的指导到完成挥拍动作,这段时间内,我们大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次课程结束后,我脑海中恍若灵光一现,第一次领悟到这个关键问题的答案:“无论她当时在想什么,她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她非常努力地想要按我指导的方式挥拍,反而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网球上。”从那一刻起,我决定以后要减少语言指导。
那天的另一堂课上,一位名叫保罗的学员刚刚开始学打网球,这是他第一次握起球拍。我决定在教他打球时,尽可能不使用语言指导,避免言语扰乱他的大脑,看看这种做法效果怎么样。于是我一开始就告诉保罗,我正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教学方法。以前针对初学者首先会进行讲解,但这次完全跳过这一步骤,我没有给他讲基本的正手打法,也没有讲如何握拍、击球、移动脚步。我首先亲自示范了十次正手击球,让他认真观察,但不要仔细思考我的具体动作,而只需记住正手击球的视觉图像。
并且他要在脑海中重现几次这一图像,然后再让自己的身体模仿这个动作。等我示范结束后,保罗想象着自己要怎样完成同样的动作。然后,我巧妙地把球拍放进他的手里,让他无意中以正确的方式握拍。他对我说:“我注意到,你每次击球时,首先要迈出脚步。”我不置可否地嘟哝了一句,让他只管控制自己的身体尽可能模仿正手击球的过程。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