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二千五百年前社会之情形,与今日绝相悬殊者,厥有一端,日“贵族阶级之存在”是已。于斯时也,社会有显相分别之两阶级,一日“贵族”,一日“平民”。天子诸侯公卿大夫,凡社会中之握政权者,莫不由贵族世袭;而平民则仅为贵族之仆役,平居则授田耕牧以奉养其上,有事则赋甲从戎以捍御其敌。在二千五百年前之人类,盖有层层同定之阶级,其权利义务,即视其阶级之等差而不同。而当时亦咸以此为当然之现象,莫有悟其非者。及至孔子之时,贵族阶级已将次崩坏,诸侯上僭于天子,卿大夫上僭于诸侯,陪臣亦上僭于卿大夫。盖贵族阶级之自身,已不能自守其阶级之制限,甚至于臣弑其君,子弑其父,乱臣贼子不绝迹,而贵族阶级之自身,从此大乱。因贵族阶级之扰乱,而平民受其殃祸。孔子生丁其时,其先世盖亦贵族之苗裔,早年即好学不倦,于从来贵族阶级一切制度礼乐,均所晓习。概其时贵族之骄奢淫乱,而忧其不可久;感平民之困苦憔悴,而思有以拯之。于是始倡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正名”“复礼”之主张。以为使贵族阶级能一一恢复其从前相传之制度而恪守之,使诸侯尊其天子,卿大夫尊其诸侯,陪臣尊其卿大夫,则贵族之扰乱可以平息。为贵族者既可以长享其福利,而为平民者,亦得脱出于当时之祸殃,而安度其耕牧事上之生活。此孔子之理想,所毕生竭力以趋赴者也。然孔子自身,其在当时,则一贵族阶级中堕落之平民也。夫既为平民,则仅当依奉贵族之意志,而尽力以供役使;此当时人类所认为天经地义之大道也。而孑L子顾不然。孔子以一平民,而出头批评贵族之生活,而欲加之以矫正。孔子日:“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明其亦不得已也。然而从此乃招贵族之忌,奔走天下,栖栖皇皇,迄无宁止。削迹于宋,绝食于陈蔡,历人世之艰辛困阨,而其志不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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