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代农民工对国家的依赖与国有企业下岗工人有所不同。国家和国有企业对“正式工人”曾经有制度上和意识形态上的承诺,工人是企业的主人,国家保证终身就业,提供从出生到坟墓的全方位福利。所以,国企下岗工人的诉求是质疑企业对这些承诺的偏离或违背,提出“用毛泽东思想占领我们的阵地,做企业的真正主人”,“下岗工人要吃饭,国家主人要工作”等口号。老一代农民工此前并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承诺,在提出诉求方面不免心虚和少有底气。如果他们提出要做主人,得到的回答是“根据《公司法》,企业不是你的”。如果提出要吃饭、要工作,老板说“你在农村有土地,回家吃饭、工作吧”。他们把自己认定为“外来户”、“编外群体”,能够依托的只有国家制定的而且将老一代农民工包括在内的法律。老一代农民工对国家的诉求不像城市下岗工人那样理直气壮,那样行为强硬,而是包含了较大成分的乞求和争取同情。城市下岗职工以主人的身份斥责政府官员的腐败,将此作为迫使企业和政府解决问题的压力和筹码,老一代农民工不太关心也不太敢于指责这方面的问题。在老一代农民工的各种集体行动中,都少有“惩治腐败”的话语。
作为弱势者,老一代农民工(在某些群体的指导下)诉诸国家的时候也寻找适当的时机,以便自己的诉求能够被政府接受。这些时机包括国家新的法律法规出台,国家领导人发表了关于企业和老一代农民工问题的讲话,全国总工会召开会议、做出了某一内容的决定,甚至地方政府的领导人的更换、上级领导到本地视察,等等。例如,在北京奥运会期间,声称如果不解决就要到北京去上访。
老一代农民工相信坚持的作用,诚心和不断的诉说会打动官员。如果一次上访不成功,就去第二次、第三次。如果本地不能成功,就去市里、省里和北京。他们也相信人多势众,一个人去上访不成功,就多带上几个人。例如,一个工伤的老一代农民工上访的时候背上托着鼻涕的孩子、带上怀孕七个月的妻子,还有白发的、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如果这样还不解决问题,就聚合起一帮老一代农民工到政府门前围堵,阻断城市的交通。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是有意破坏,而是引起政府的注意和反应,他们要借此告诉政府,老一代农民工被欺负得很厉害,冤情很深,不能不解决了。
应该注意到,老一代农民工对于国家、政府、官员具有不同的态度,是区别对待的。他们相信和依赖国家,对国家感到亲切,也感到国家就在自己的身边。说到政府,则感到那是一个衙门,高高在上,地位遥远,相当陌生,强制、苛捐杂税、没有人情味。
……
展开
——深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深圳市总工会主席 罗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