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空间方位词应运而生。列维·布留尔的《原始思维》(1981:103-109)讨论了原始人的空间观念,认为人类很早就具备了空间观念,即较原始的对于空间关系的感知和把握。在此基础上人类发展出较为高级的、抽象的空间概念。
与此相对的是,任何一个语言社团对不予关心的事物即使就在身边也会视而不见,更不用说给它取什么名字。而需要关注的事物,即使五官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也能借助想象等其他手段来接触它。时间就是这样。因为在先民的生活中时间最初不是生存的必要条件,所以人类最初并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当人类进化到较高阶段,对生活提出较高要求时,人们开始意识到“时间”这个模糊概念。对“时间”的模糊意识的萌芽及确认经历了漫长的过程,自然万物的运动变化是激发人类时间意识的根本力量,是人类通过对天体运行、季节气候变化、动物迁徙、植物生长以及其他各种运动的长期观察和体验得到的。汤恩比(1985:343)指出“我们之所以能测定时间,是依靠空间现象的感知而感觉到每天昼夜的转化和每年四季的变化”。在这种长期的内心体验中,人们感觉到“时间”与空间有许多相似性:空间可以转换,具有前后等方向,时间是流动的,也有方向,总是先“过去”,再“现在”,然后才到“将来”,过去的时间永远不能返回;空间占有一定形状、体积,像个容器,人们可以进出,时间仿佛也如此;空间有界有边,可以测量,时间也有长度,比如太阳每天都是从东方升起再到头项,最后落山,人们依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感受到时间的长短;在一定的空间内,事物发生时总是伴随着某些特定的现象,而每个特定时间也有一些特定自然现象相伴……
空间和时间具有如此多的相似性,当先民们面临不得不表示“时间”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物时,自然首先想到了实实在在、可感可视的空间范畴。于是人类语言中产生了时间隐喻系统。同时,人类对物理世界的观察,都得经过文化过滤,因为我们的感官是有限的。所以,当我们把周围的事物看进来的时候,我们只是选了其中的一部分。人们用以描述一个事物的字眼,仅仅能够说出这个事物的部分特点。当我们观察时,我们是在精选,不是任意乱选,是根据过去的经验和我们的目的去选,是选择我们所注意的东西或事物的部分。对“时间”的观察和描写过程也是这样的,也符合认知语言学中关于隐喻形成基础以及隐喻映射特点的论述,即隐喻形成的基础是两个域(源域:空间一目标域:时间)之间存在相似性,源域(空间)的部分特征及结构在向目标域(时间)的映射过程中被保留在目标域中。所以,人类思维中把空间的所有特征都列出来(如空间的拓扑特征),根据自己对时间的感悟和观察,有选择地从列出的空间特征中选出符合时间特点的空间特征和相应的语言表达。这个选择和借用过程(即隐喻过程)不是一个被动死板的过程,而是一个具有创造性的、能动的过程。
上文已介绍这些认知心理上的推理可以在心理学实验中找到强有力的支持,这里只列举相关的几例。比如,Boroditsky和Ramscar(2002)证明:从更具有经验基础的知识能类推建立抽象知识。所以,人们对抽象的时间理解是建立在他们对更具体的空间的了解和体验上,这就是为什么人类能思考他们从没看过或触摸过的东西,如时间。Boroditsky(2000)表示时间和空间域概念结构上的确有相同之处,空间关系信息对思考时间是非常有用的,但正是因为常用空间关系信息来思考时间,空间和时间的映射过程被存储到时间域中,所以,思考时间并不一定需要调用空间图式,但表明通过隐喻映射,空间等较具体的概念域确实能制约时间等抽象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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