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斗嘴也有粗浅的乐趣,录二三妙语于此。对一女士:“我昨晚梦见你了。要知道,我好久不做噩梦了。你不该啊,跑到人家梦里来吓唬人!”“下辈子我要托生成你家的镜子,天天看着你。”这就是插科打诨、打情骂俏。大多男人见了异性思维会异常灵动,这是老婆严管下的结果。我又是愚钝的,很多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常掉链子,自嘲为前老年痴呆症、大脑猪样化,而写东西也成了下意识的行为。有人评日:大半痴呆,但时而言语恶毒。很接受这样的评定,我更像一条成年的鳄鱼,铠甲厚重,行动迟缓,表情木讷,流眼泪人们不但不相信,还会唯恐避之不及;但也会偶露少壮时的峥嵘,眼神尖利,牙齿森然。
人应当有节制的,有毛病无可厚非,但不要把毛病纵容成对别人的危害。就像一块布,不小心撕了一个口子,再用劲儿,口子会越来越大,到最后扯烂完事。与某人交往,对方总是嘀嘀咕咕地搞小动作,但总算没突破大的原则。布面斑洞相连,但还有一整张的存在。这就不错了,已然强过许多人,所以还可称他为友。
人一到危急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依着最熟悉的样式,做出最熟练的动作。乱石纷纷之际,就知道什么叫抱头鼠窜了,人会无师自通地抱头、猫腰,找那安全点儿的地方去。再发达了的人、再变异了的人,离乡再久,平常想不起娘亲来,但内心一极度悲凉,就会暗自祷告:“娘啊!”这是一个人最初的东西,也将是最后的东西。
梦。好的记忆、好的梦想映射进来,则妙不可言,很多事在梦里得了逞;而白天里潜在的忧虑、可能的风险也会钻渗进来,更阴森更绝望。惊骇不绝,逃脱出来,却逃至床下,摔破了嘴。梦与现实至少是堂兄弟,他们有血缘关系。
坐火车,经高碑店站,停车,不远处是那又高又长的铁路桥。这是媳妇长大的地方,结婚以来,每年都要探亲的:领着孩子、拎着大包小裹上这桥;驻留一两日,又经这桥回;老人站在门口送,逐渐变小的身影。有三四年了,老人搬到离铁路远的地方,就不用上这桥了,那种挈妇将雏、拎包夹裹的日子也远去了。人生中很多东西是留不住的,好的,坏的,在记忆里都会蒙上一抹特定的色彩。发短信给媳妇:“火车过高碑店,那三年不见的天桥很亲切,很多东西已融人了生命。”不知她作何感想?
看老笛写作业,纠正其错误坐姿,最终勃然。不知为何这样压不住情绪,其实用不着大动肝火的。开车上街,黯然,满是决绝的心态。细细一想,其实还是这几天来多云转阴的心情,火气团过来揉过去强行压住,遇见这个出口就进发出来。人难免梦破、心伤,可能第一时间还不会怎么样,那种疼是滞后的;或发生着转移,在另一个地方钻冒出来,森然成雨。世事维艰,好与不好、顺与不顺、希望与失落、占便宜与挨耳光,活至人生及半,已没有单一的爱与恨,已难寻纯粹的欢喜与哀愁,它们夹杂着、变异着,过渡的颜色,杂种的状态,很多情绪是隔山打牛,这莫衷一是的人生!
民间有“冲喜”一说。久处背运,以一喜改观,有很大的侥幸在。在现实中恶战连连,己方损失殆尽之际,“冲喜”就是盼来一支援军。可能只是小股人马,但毕竟有了再拼的资本,令敌手不至于很快得逞,由此改变战局也未可知。
久盼未得是一种焦灼,久盼忽得呢?老杜诗云:“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应该庆祝的。虽然已经历了那么多悲欢,最终到你手里时已物是人非、时过境迁;但迟来的拥有也比没有强。就像多年姘头熬来名分,早该给,但不给你又怎么样?时光就是这样,别人可能早已嗤之以鼻,又像昔日梦中情人终成他人弃妇,但怀梦者始终未得亲近,太长的路淤了太厚重的情,我仍珍惜你业已沧桑的容颜。
三十五岁以后,人应该变得谨慎,想事总往坏的方面、凄惨的方面想:被夹住了,被识破了,几路敌军夹攻而来……不像二十来岁,想仕途、名利,职位递进、声名日隆,一五一十,封侯拜相也不是不敢谋划。或构想一部鸿篇巨制或谋建一座庄园,虽纯属白日做梦,但确是建构性的、向上的,且有时竟因这空想而亢奋,长夜难眠。人生的阶段不同了,“人老先老脚”,人衰先气弱,一些征兆是细微的、无处不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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