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茗人生<br> 自古文人都爱茶<br> 丁亥夏日,我和殷慧芬请书法家张森写“茶禅一味”四个字。到他府上,我们着实吃了一惊,书架上全是一提一提的普洱茶,茶几上一应俱全地放满各式茶具。什么时候张森改喝普洱茶了?而且一喝就如此声势浩大!张森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喝咖啡的,家里制作咖啡的设施全套的,豆粒在专门的机器上碾碎、研磨,再慢慢熬制,香味袅袅地在厅堂里飘浮。那种香,也很醉人。<br> 张森从咖啡到茶的转变,是近期的事。前不久,云南省思茅市更名普洱市,邀请全国一百个名人参加庆典活动,上海被邀的除了一位市领导外就张森一人。回来时,热情的普洱人送了他各式普洱茶,其中不乏好茶。他显宝似的一件一件向我们展示,挑着请我们品尝。过去我多喝绿茶,狮峰龙井、太平猴魁、洞庭碧螺春、开化龙顶……嘴也很刁,喜欢顶级的。殷慧芬喜欢青茶,武夷四大名丛、凤凰单枞、安溪铁观音……也十分挑剔。家里有一块普洱茶砖,是画家吴明耀从台湾写生回来送我们的,也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一直没去动它。<br> “十多年的茶砖也算是好茶了。”张森说,“不过我这里有二十多年、三十多年的,我请你们喝。”他表演茶道似的,一款接着一款,极其随和,一边还不断地问味道怎么样?喉咙口滑不滑?茶气足不足?回味是不是有点甜?一个下午,一连喝几款不同年份、不同品种的普洱茶,香醇久久地驻留喉唇之间。临别时他送每人一生一熟两个茶饼和一张他自己刻录的介绍普洱茶的碟片,俨然一个茶文化的传播者。<br> 张森名气大,很牛,与他不很熟的人在公众场合碰见他,向他打招呼,他只是和你点点头,不与你多语,显得有点腔调。我们与张森相识多年,知道他骨子里很爽直、对朋友热情似火。我听他的同门小师弟陈良说,在翁阖运晚年,张森是所有学生中为先生付出最多的,先生病重期间,张森联系医院、找医生,忙得最辛苦。<br> 因为茶,我们和张森相见次数骤增,半年里少说也有七八次,张森也因茶更显可爱,茶把他本来的一面更充分地展现了出来。<br> 我喜欢张森的字,他的隶书沉稳安静,行书灵动脱俗。他记性极好,唐诗宋词更是烂熟于心,“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白香山、戴叔伦的诗他信手拈来,然后挥洒书就,如行云流水。这诗中意境,这字里流韵,我觉得是与茶相通的,张森从咖啡到茶的演变,与他骨子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喜好密切相关。<br> 自古文人都爱茶,前几年我去江西修水,在黄庭坚的家乡品双井绿茶,正如黄庭坚诗中所言:“一啜犹须三日夸”。黄庭坚还常以精制的“双井茶”分赠好友欧阳修和苏东坡等,苏东坡赞不绝口,“江夏无双种奇茗”,“自看雪汤生玑珠”。历史跨越干百年,现当代文人对茶仍情有独钟。周作人坦言:“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郭沫若题写“敬亭绿雪”;赵朴初直白“不如喝茶去”。茶是文人喜爱的好东西,张森亦然。<br> “茶禅一味”四个字,现在挂在我们的小茶室里,我想与茶一味的何止禅?茶与唐诗宋词、书法国画、气功中医、中国园林、评弹昆曲、景瓷紫砂……又何尝不是一味?茶是春芽秋叶,茶是和风晨露,茶是山霭岩韵、空谷幽兰,茶是宁静淡泊、超凡脱俗。世人若浮躁若郁闷若激愤,不如喝壶茶,悠然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br> 茶仙原是嘉定人<br> 一日,在福州路书城忽见一书——《茶经》,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年11月出版。茶圣陆羽所著《茶经》仅七干多字,这本《茶经》足有三百多页,我颇觉惊讶。取下书架我略略翻阅,原来编者将陆羽的《茶经》与清代陆廷灿的《续茶经》合二为一了。陆羽占全书八分之一,余下篇幅全归陆廷灿。我细细一读,又是一惊,这位被誉为茶仙的陆廷灿竟是嘉定人!<br> 陆廷灿,字扶照,一字幔亭,《续茶经》作于雍正乙卯(1734)年。1717—1720年陆廷灿任崇安知县,县内有武夷山茶区。据他自己说:“值制府满公,郑重进献,究悉源流,每以茶事下询,查问诸书,于武夷之处,每多见闻。因思采集为续茶经之举。”全书洋洋七万字,目次依照陆羽《茶经》,分为十目:茶之源、茶之具、茶之造、茶之器、茶之煮、茶之饮、茶之事、茶之出、茶之略、茶之图。自唐至清,诚如陆廷灿所言,茶的产地和采制烹饮方法及其用具,已经和陆羽《茶经》所说的大不相同。因此时隔一千多年,陆廷灿广引博征撰写《续茶经》,意义非常。《四库全书总目》称此书“一一订定补辑,颇切实用”。我定居嘉定多年,此前对陆廷灿一无所知,汗颜不已;在策划编辑《人文嘉定》时,又让这样的重要人物缺席,更觉内疚不安。从书城回来,为填补脑中空白,我急着“充电”,捧出一大摞当代地方史志,遗憾的是以干万计的文字中竞无一字半旬是关于陆廷灿的。我感慨万千,在为这位写过《续茶经》、《艺菊志》、《南村随笔》的嘉定人抱不平的同时,我想是不是那些地方史志的编者也像我一样无知? <br> 几天后,我遇见研究地方史志的朋友,问及陆廷灿其人其事。他说他知道,是南翔人。我说:“那么当代所有的地方史志为什么都没把他编选进去?”他却认为:“如果把陆廷灿选编进去,那该选的太多了。”我无语。我想是不是因为陆廷灿未中过进士,仅仅只是七品芝麻官,就没有选编的价值了呢?若真如此,我觉得今人在对历史人物的价值评判和取向上,也显功利了些。在热衷于统计出过多少状元进士,何人官至尚书翰林的同时,我觉得我们看历史人物理应更注重对人类文化实实在在的贡献。<br> 去年十月,友人邀我去浙江长兴,那是陆羽的故乡,出于对茶圣的膜拜和紫笋茶的喜好,我专门去了顾渚山。聪明的长兴人正充分运用茶圣的人文资源修建贡茶院,还筹划着在顾渚山召开来年的中华茶博会。我想嘉定是不是也可以运用陆廷灿的人文资料,在弘扬茶文化方面做些文章?在以往嘉定历史的研究中我们也许顾此失彼有所疏漏,于今作必要弥补,历史文化名城不就更显底蕴丰厚吗?<br> 中国茶文化研究中心把陆廷灿和《续茶经》作为课题专门研究,认为“从现存的七十余部中国古代茶书来看,若论内容之丰富,卷帙之浩繁,征引之繁富,当首推《续茶经》”(胡长春《陆廷灿(续茶经)述论》)。在武夷山区,说到茶,茶人言必称父母官陆廷灿。“桑苧家传旧有经,弹琴喜傍武夷君。轻涛松下烹溪月,含露梅边煮岭云。醒睡功资宵判牍精神雅助画论文。春雷催茁仙岩笋,雀尖龙团取次分。”陆廷灿为武夷茶写下的诗句至今仍广为流传。<br> 陆廷灿“对寒花啜苦茗,意甚乐之”,喜菊爱茶,其性情其境界为我所瞻仰。陆廷灿是嘉定一傲。如能在古猗园、秋霞圃设一茶室,以陆廷灿和《续茶经》为人文背景,于嘉定爱茶人不失为一幸事也。衣饮吴岩私房茶<br> 丁亥夏日的一个夜晚,书法家张森带我们去吴岩的私人茶室,同去的有作协的褚水敖、上大的张国宏等,都是爱茶人。吴岩是张森的拥有四吨普洱茶的朋友。<br> 吴岩的茶室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里,我们到时,他已候在楼下。他四十开外,个子不高,温尔文雅,朦胧夜色中虽然看不真切,但透逸出的气息很是不俗。<br> 从电梯里出来,还未进屋,一阵阵茶香就飘了出来。虽然很晚了,人也有些倦怠,但闻到这种浓醇的氤氲在夏夜中的幽香,疲意顿时消失。<br> 吴岩的茶室并不大,两室一厅,厅里招待客人,两室储放茶叶。茶室没有丝毫装潢,水泥地,白墙,依然是毛坯房。要说摆设,我眼里只有这么寥寥几件:张森题写的“吴岩私房茶”,他装裱后制成字匾挂在白墙上;进门处有两件质朴本色的树根雕,其中一件是红豆杉;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边摆满棕榈、榕树之类的盆栽植物,郁郁苍苍的像绿色屏风;招待客人的茶桌茶椅,有两把靠背椅扶手处透着圆润的包浆,是老家具。此外全是各式普洱。我问吴岩为什么不装潢?吴岩说,茶有灵性,现在的装潢材料不一定都环保,涂料啦、油漆啦,这些气味对茶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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