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国大阅兵背后的抉择
这是60年以前的事情了。准确点儿说，是新中国成立前后，刚刚开始进入和平时期时所发生的事情。
1949年，无论对中国历史还是对每一个当时的中国人来说都是非同小可的转折之年。许许多多的事，都像滚滚翻腾的江水从他们身边奔流而过。中国人民解放军穿着布鞋与土布军装走进北京城。全世界都向新生的华夏大地投来新奇的目光。
开国大典时的盛大阅兵几乎尽人皆知。然而，有些读者或许不一定清楚，在开国大典的盛大阅兵之前，北京市的前身——北平，还曾经举行过两次颇具规模的阅兵式。
时任新华社特派记者的著名作家刘白羽在《北京入城记》一文中写道：“解放军下午一点钟进城！”这是在1949年1月31日上午传遍北平的消息。电话铃到处叮叮响，一时之间，街道上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向前望着，人们向前拥挤。一辆播音车开过来了。播音器响着：“亲爱的同胞们！北平得到了真正的和平！你们早晚盼望的人民解放军进城了！他们带来了中国人民的光荣的胜利！……”话还未了，掌声、口号声就轰然爆发五彩的小旗纷纷抛上天空去。人们说：“今年春天来得早，看哪，那不是咱人民的英雄吗？”解放军的战士，一个个扬着晒得红红的笑脸走来。北平人都记得，在这同样的街道上，曾经走过多少军队，不过那些都是反人民的军队那些时候人们都沉默低下头，愤恨地走开，现在千万条手臂那样自然地扬起来，摇着；千万个人那样热情地笑着、喊着。还没撤完的国民党军队想禁止一个三轮车夫喊口号欢迎解放军，可是车夫坚决地回答他：“我们穷人叫我们自己喊的！”什么东西都不能阻拦人民的道路，人们都融合在一个声音里，这声音是快乐的声音。他们融合在一个行动里，这行动是欢迎解放军。
护国寺街头上，一个父亲把儿子举了起来，一只手扬着孩子的小手。许多妇女抢上去跟解放军的女同志拉起手来又蹦又跳，小吉普车上解放军的军官站起来，向四周招手。一群人立刻把手伸上汽车去要求着：“同志！我跟你拉拉手吧！”人们觉得这是光荣，是幸福。当解放军前头接防部队走向朝阳门的时候，一个老太太突然扑向一个战士，拉着他的手说：“你们可来了！”东四牌楼变成了人海，不是事先约定，而是自然汇集起来的。狂欢游行的行列越聚越多，北京大学、东北大学、铁路学院、长白师范等等许多学校，都汇集到人民的海洋里来心里跳着秧歌舞。一个青年在街旁边发表演讲，周围聚了一圈人。三轮车夫站到车上拍巴掌，几个孩子爬上了电线杆，他们的脸笑得像早晨的花朵。另外一群小孩子捏着小拳头高声喊：“解放军万岁！”一个胡子很长的老年人，也和一群青年一道跳舞，青年们高兴得把他举起来，他奋臂高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周围一阵激情的呼啸，鼓掌欢呼的声音，简直有如暴风雨。巨大的人民的海洋，继续向北涌去，人们喊：“到铁狮子胡同慰问入城部队去啊！”一转眼又拥满了东口內的广场。雄伟的解放军行列也来了，学生们一眼望见，蜂拥上去，无数的手争先恐后地伸出来，和解放军的英雄们紧紧地握手。秧歌队一队队地都到战士面前来，战士们风暴一样地喊起口号。人们就唱歌来回答。他们歌唱共产党，歌唱人们的青春，歌唱自己的方向。他们唱：“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你就是核心，你就是方向。”青年们团团地围着自己的部队，市民们又团团围着青年，不少的父亲望着儿子笑，姐姐拉着弟弟笑，一直笑到万家灯火，人们还在笑，还在笑。
和铁狮子胡同的狂欢同时，旃坛寺里也热闹成一团北京大学唱庆祝胜利歌，东北大学扭秧歌舞，华北学院表演农作舞。忽然，人丛中出现了驰名全国的舞蹈家戴爱莲，她到北平来还没有公开表演过。今天，她走到战士的前来，她快活地在一片掌声中跳了个“青春舞”。是的，从1949年1月31日下午1点钟这个可纪念的时刻，北平开始了她的灿烂的青春……
1949年2月3日。北平举行了盛大的人民解放军人城式。中共北平市委书记彭真和中华人民共和国1955年授衔的4位元帅——华北军区司令员兼平津卫戍司令员聂荣臻。中共北平市委书记、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主任兼北平市市长叶剑英，东北野战军司令员林彪和政治委员罗荣桓，以及华北、东北的其他高级将领在前门箭楼上检阅了入城部队。
据当时在场的老战士们记述：
2月3曰上午，从各个方位通往大前门、正阳门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鲜明耀眼的春联，无数家商号、店铺的门脸上都张贴着“欢庆解放”、“开市大吉”的条幅。主要大街两旁的树干、树枝上，绳头牵着绳头，彩旗连着彩旗，在春寒料峭的微风里飘舞摇曳。几条稍微宽敞一些的大路上，则到处涌动着持有“欢迎人民解放军”横幅的人流和车辆。工人、农民、学生、市民和群众团体的队伍，人人手挥红绿小旗，排行列队，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声行进。一辆辆披红挂彩的宣传车，也随着人流缓缓驶进。各路群众的游行队伍，陆续朝东交民巷一带汇集。有时，人们遇到两三个零散过街的解放军战士，都会立马高兴地高呼起口号，敲打起锣鼓，扭跳起还不太熟练的解放区秧歌……
欢迎的人群情绪最高昂、口号呼喊得最激烈、歌声唱得最激越的时候，自然是他们看到我军入城部队的先头行列已经出现在前门大街。就要接受城楼上平津前线军政首长检阅的时刻。
威武雄壮的入城阅兵式开始了！三辆绿色的装甲车作为前导。随后紧跟着的是几辆装有大喇叭的宣传车。只听到军乐队凯歌高奏，合唱队歌声飞扬。装甲车编队数量虽不很多，但也有小型的、中型的、大型的……摩托化炮兵编队里，十轮卡载着炮手和弹药手，牵引着大口径榴弹炮，一辆接着一辆。再后面是震天动地的坦克车队，也是日本造的、美国造的，五花八门……这些机械化的武器装备，无疑都是人民解放军战斗力的缩影。
欢迎的人群显然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和激动，他们不管大人小孩，都像海潮般沸腾着，纷纷欢呼着涌上前去，有的登上装甲车，有的登上炮车，有的登上坦克。他们兴高采烈地跟指战员们挤在一起，争抢着同他们握手，仿佛亲人一般相依相偎。
随着“的的嗒嗒”的激越马蹄声，以马匹颜色编队的骑兵由远而近。黑色的、赤色的、白色的、黄色的，一支支马队膘肥体壮，四蹄翻腾，成四路纵队驰过人群。那矫健的骑手松持马缰，手中有节奏挥舞的马刀寒光闪闪，给欢迎的群众带来一阵阵新的惊喜。
给整个人城阅兵式殿后的是步兵编队。他们步伐整齐，口号嘹亮，枪刺如林。那戴黑皮帽、红皮帽和黄皮帽的官兵显然来自白山黑水。他们按帽子的颜色列队。打头的功勋部队将一面面鲜红的锦缎奖旗高高举起，许多指战员胸前的立功奖章，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就这样，从前门大街到正阳门内外，从东交民巷到东四牌楼，到处都能看到入城部队的行列，都能听到装甲车、炮车的隆隆声……
这威武雄壮的入城阅兵式，预示着古都北平开始了历史上真正的春天……
入城阅兵式后，中共北平市委和北平市军管会召集各方代表举行联席会议，对部队提出尽快安定社会秩序的具体要求。
20世纪末的一年，笔者曾在北京西郊五棵松附近寻觅一条名叫采石路的清静小路。这条小路因没有公共汽车而少去了大都市惯有的喧嚣，路两旁繁茂的绿树，又使它更多了些生命的色彩。
在一处简朴的寓所内，我采访了当年曾带领部队接管北平城防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1军”的老政委莫文骅同志。莫文骅系广西南宁市市郊亭子村人，1910年生，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获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是第三、四、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中国共产党第七、八、十一、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
据莫文骅老将军回忆，那些日子，佩戴“平警”臂章的解放军指战员，在北平人民的大家庭中，成了举足轻重的一员。白天，他们在博物馆、报馆、图书馆、仓库、文物古迹和要害部位站岗值勤，夜晚则身背钢枪。在大街小巷的路灯下巡逻、警戒、维护社会治安，将古都的名胜古迹和革命文物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莫老将军说：“北平的正月，寒风怒吼，滴水成冰，正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时节。入城阅兵式后的第二天早晨，我曾经乘吉普车到各警备区域内看望部队。目睹的情景实在令人感动。在西直门内，我看到战士们盖着一条难以御寒的棉被，或穿一件很薄的大衣，挤在老乡家的门道里、屋檐下。战士们冻得嘴唇发紫，也没有一个人去叫老乡家的门。驻在德胜门的部队，也同样露宿在街头……群众们见子弟兵冷得不能入睡，心里很不安，多次来或派小孩儿来叫，邀请战士们到家里取暖，但战士们都婉言谢绝，坚持不进民房，不打扰群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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