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示:皇帝牧云显派兵征缴越州天罗总堂,天罗一千余人被屠杀,但堂中长老却多幸免于难,决心向牧云显讨还血债。风翔云破坏了天罗珂雪等人窥探皇城的行动,并与摄魔七老合力击毙混入皇城的天罗“阴伏”首领、寰化秘术大师阿斯密。但他们没有发现,阿斯密死前已破坏了守卫皇城的诸星顺逆天轮法阵,天罗致命一击的日子正在来临。
·绝杀·
流光道一役,令天罗放弃了雷州的新山堂,决意在越州这片死难的土地上从头再来。于是蛰伏的天罗们在荒僻的山沟内秘密重建,连日来的休养生息,令沉痛的人们恢复了一点生气。就在这时,影家的魅羽。即将凝聚成功,为了新生命的到来,六家。煞费苦心地筹备,唯恐有一丝差错。寥落的竹林中,龙行野和影九疑在林间慢行,这里有太多荒地需要打理,他们审视脚下的土地,期冀它变得坚实。踩在发黄的竹叶上,秋日的感觉如此鲜明,生命的轮回就像草木枯荣一样自然,两人的心态也变得柔软平和。
“影家不只她一个孩子要出世吧?”龙行野望了眼前的空枝问影九疑。即使竹叶全部凋零,有这片茂密的根基在,明年春天还是会长满嫩芽。
“流光道那个孩子需要太多护法,等杀掉皇帝就可进行。”影九疑不动声色地说道,“但是只杀皇帝,够么?”
“我们还有选择吗?咒杀牧云氏全族?就算赔进星家那几人的性命,也未必有完全的把握。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杀得一个是一个。”龙行野眼中闪过凶狠的光,断臂的疼痛不时提醒他铭心刻骨的仇恨,也令他格外清醒,“杀掉皇帝,再动用点钱财收买官员,朝廷起码乱上三五年,这就是我们重头再来的最好机会。如果一时意气和他们硬拼,把活着的人也折腾完了,天罗还能有什么指望?”
影九疑沉默半晌,仇恨让天罗内部分崩离析,很多人想血洗天启以消心头之恨,六家却选择以杀皇帝为首要目标。一些人认定六家折损最少,因而复仇无关痛痒,不愿接受这保守懦弱的任务。影九疑花费大量心血斡旋,有时他甚至想,若在二十年前,可能他直接就独身进皇城刺杀皇帝了,如今瞻前顾后,无非为了天罗的未来。六位家主不能再陷于任何险地,有他们在,天罗山堂才会固若金汤。
“不折一人就得手,你有几分把握?”他徐徐问道。年轻人出手如果一样能成功,就没必要亮出底牌。
六家秘会中,龙行野提出他会把行刺的天罗全部带回来,没有人信他的话,但实力的凋敝令六家没有选择。能够出手的三十六人日夜苦训,其中的九重天罗令人格外期待,那是九州大陆上最令人恐惧的杀人技艺。若能以招牌绝杀灭了皇帝,天罗还能扳回一点颜面。可惜流光道一役后,懂得训练九重天罗的人仅剩三五人,重新凑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耗时漫长。
“九成。”龙行野断臂后,眼神越发坚毅。他捡起一根枯枝,单手用力抵住地上弯起,强韧的枝条始终不断。他的目标简单干脆,只要能复仇,他不介意形式有多难看,保留实力是他最大的需求。
“若是这样,我们可精锐尽出,留另外三十六人接应,得手后速回越州,准备下一个孩子的诞生。”影九疑说道。
“两个新生命,你们影家总算后继有人。”龙行野现出一丝欣慰。六家之间虽说不上血浓于水,却彼此依存互为臂膀,充实影家的实力就等于巩固六家的势力,否则在这动乱时期,很可能被取而代之。天罗以忠为本不假,可六家把持山堂太多年,时刻有种忧息感,不能被新生力量替代。流光道的失利,矛头直指六家,龙行野却宁可他一人站在风口浪尖,保存六家的体面,也就留住他们的实权。
“也会是两个好天罗。”影九疑骄傲地宣称。影家的魅凝聚成形时,直接是成年的身体,训练几年后就会是合格的天罗。新生力量弥足珍贵,尤其对此刻的影家而言。
龙行野用枯枝敲着地,叹息说道:“只有纯狐家,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孩子……”
“这年头,即使是小孩子,也有不可忽视的力量。”影九疑淡淡地道。
龙行野深深凝视他一眼,笑了笑,道:“是,你说的很对。我这就去看看这些小孩子,他们今次虽不参加行动,却要守护山堂,责任重大。”影九疑向他欠了欠身。龙行野大步流星朝林外的田野走去,秋日的野花纷纷扬扬开着,为寂静的山沟添了一抹生气。
影九疑默默站了一阵,突然朝虚空中点了点头招呼,星夜哭的黑袍从林间浮出。影九疑淡淡地问道:“你要避他到几时?上三家再这么分崩离析,动荡就在眼前。”
星夜哭冷冷地回答:“谁敢有异心,我叫他求生不得。”
“非常时期,以和为贵。”影九疑皱眉说道。他向来多疑,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晓得要拿捏分寸,不能自乱阵脚。龙行野和星夜哭之间的矛盾,换在天罗全盛时,他或许会觉得可以利用,如今只感到深深的厌倦。
星夜哭凝视他深锁的愁眉,拐杖在手中转过一圈,露齿一笑。
“等杀了皇帝,他龙家就要让出位子,那时你当了首座,再支配我不迟。”
影九疑懒得再理会他和龙行野间的芥蒂,遂转了话题道:“说起杀皇帝,刺天之日算出来了么?”
“寰化的星力在明年二月最盛,具体的日子还在推算,那就是阿斯密说的刺天之日。我想,他一直在等着我们君临皇城,为他报仇。”星夜哭双眼闪亮,难得有的寂寞笑容浮现脸上。
“他不会白死。他留下的那个‘钥匙’,就是破阵的关键。但明年二月……过去这么多时日,那个钥匙还能用么?”
“你可以怀疑任何一个人,不能怀疑阿斯密,他从没有说错过一件事,也没有让我们失望过。”说起那个老者,星夜哭的语气里有少见的钦佩。
影九疑望他一眼,看得见彼此眼中的惋惜,“我们明知他会死在皇城,却没有阻止。你说,我们是不是太功利?”
星夜哭摇头,“既然他去之前已经看到自己一生的命运,自然也知道我们会如何反应。以他一人的牺牲,换来天罗全身而退,我宁可只割舍他一人。”他的声音随之低沉下去,“尽管,我也舍不得他离去……”
“你忘了,割舍掉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寰化一系的秘术奥义。没有了阿斯密,我们中间再无人能看破错综复杂的秘术阵法,就连寻找堂内的叛徒,都不再容易。”
影九疑冷哼一声,他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失去主控权令他焦虑。
“皇帝杀一次就够了。至于叛徒,有我的诅咒在,没有背叛者逃得过悲惨的下场。”
星夜哭言简意赅地总结。阿斯密的牺牲,令天罗山堂“阴伏”的力量大大减弱,调查叛徒不再顺利,但自信如星夜哭,从不愿示弱。两人陷入了沉默。他们如站在摇晃的铁链上横渡悬崖,随时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这种绝命的刺激,有时缺少了会不适,有时却又显得太多。
“你几时赶去大雷泽?”星夜哭婉转地提及影家的新生者。孤零零留在远方的孩子,就要迎来人生的第一个清晨,那时,天罗的家人兄弟们会陪伴在旁。
“后日启程。”说起那个孩子,影九疑总算有了笑意,他掩不住期待的心情,与星夜哭商量道:“你们星家谁与我同去?”
“见阳去,你我都会放心。”星夜哭明白影九疑的心思,既然他要看守山堂,二弟星见阳是最好的选择。
影九疑满意地点头,星家的“逐风”最宜净化虚魅凝聚过程中的杂质,在束魂成形的最后一刻,那孩子不容有失。
“有多少年了?我记得你凝聚那天的情形,那是你最脆弱的时候了吧?不过我倒是很怀念那段日子……”星夜哭感慨地说道。
天罗影家的魅往往都是直接凝聚为成年羽人,跳过了童年的成长期,在外人看来既有速成的幸运,也有早衰的不幸。影九疑如今和星夜哭一般年纪,可他出生时,星夜哭已是一名优秀的天罗。目睹影九疑凝聚时的挣扎,星夜哭有了要善待这个魅羽的念头,也正是当年的一念之仁,使两人有一份旁人不可及的亲善。尽管后来他依稀明白,魅天生具有魅惑的能力,影九疑也不例外。但星夜哭宁可解释说,那是出于一个秘术师对同等级别秘术师的欣赏,在天罗内部,他只看重阿斯密与影九疑两人。
影九疑板了脸,他如今年岁不小,听见老友说他“脆弱”,到底面上搁不住。即便在影家上下全部战死的一刻,他也没有流露丝毫软弱,无端被提及初生的情形,心底尚来不及感叹,已惯性地要去掩饰。
“莫非你想做形魅?先咒死自己,就知道凝聚是什么感受。”他冷淡地对星夜哭说,越发惦记身在大雷泽的虚魅。将近十年过去,它孤独地成长,最终能否亲密地融入影家尚未可知。
星夜哭不再多说,他们善于伪装想法,偶尔坦诚相对,彼此都会不安。这种不自在是杀手的本性使然,他深知无须逾界,点到即止已是最好的相处。过去温暖的怀念,像一片轻薄的雪花,遇到热度就会消融。
“你给那孩子起个名字如何?”察觉到星夜哭的静默,影九疑委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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