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爱
兰芝天生好嗓,再名不见经传的歌,一经她哼,就有了颜色,像淡的柠檬香、浅的落日红,带着些许寂寥的淡漠,萦绕在听者的心上。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时,母亲曾领回一肥硕的男人给兰芝看,悄悄问:你看成不成?
兰芝正被一本爱情小说弄得眼泪汪汪,看看男人便转过头来问母亲:什么成不成?
母亲尴尬地笑笑,给男人泡茶,点烟,说兰芝多么乖巧听话,多么优秀等。渐渐的,兰芝就听出了话风,母亲打算再嫁一次。
兰芝就哭了,把手里的书湿了一片,没人比她更懂母亲,她哪里是再嫁,分明是为了她四年的学费,将自己贱价拍卖给这满脸油光的胖子。
在兰芝的哭声里,男人讪讪走了,母亲怔怔看着她,突然悲声大作,抱了她薄薄的肩哭着喃喃自问:这可怎么办?
兰芝说总会有办法的。
是的,办法总会有的,为了读大学,把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母亲卖到一个令人憎恶的肥硕男人床上,她做不到。
她没去街道申请救助,也没去求住着豪宅开着名车的父亲,在他狠心把母亲推下楼梯的瞬间,他就成了一头冷酷的兽,不再是父亲了。
时常有同学半是玩笑半是影射地说,兰芝之所以顺利地申请到助学贷款,是借了脸蛋的光。
她听了,只是笑,跑到卫生间的那排镜子前,安静地站着。镜子里的兰芝,像摇曳在春风中的新竹,套着简单的圆领针织衫和洗旧的牛仔裤,目光从容,轮廓清晰而饱满的樱唇微微嘟起,下巴俏丽。有端了盆来打水的同学问:兰芝,你在看什么?
兰芝笑笑说:我在看镜子里的美人。
这话很快在同学中传开了,重复这句话的人使用的语气不同,味道也就不同。偶尔,风会把一些话带进兰芝耳朵,兰芝有时会歪着头看看说话的人,有时不看,飘飘地走过去。
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沉默多好。在大家眼里,她是一朵静美而骄傲的花,开在封闭的空间里,姿态孑然,不屑于沾染一粒尘世之埃。
从大二开始,她不再申请助学贷款。
她去了一家酒吧唱歌,每当她的歌声响起来,整个酒吧就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拢到小舞台上。一曲终了,台下雷声欢动,她款款地去饮一杯白水,继续唱,一丝不苟。每晚从8点唱到10点,到点后,客人给再多小费点歌,决不肯多唱一句。去后台,洗脸,换衣服,回学校。
自然少不了轻薄男人的追逐,送花,请饭,她总是微微地一笑,说对不起。
也有男人想耍些手段,装黑社会老大,扮钻石王老五,兰芝还是微微地笑,连那三个字都不肯给了,转身就走。有人把手搭到她胳膊上,不肯让她走,她便回了头,冷峻地看着他,慢慢把他的手抹下来,婷婷袅袅地叫了出租车回学校。
大二下学期,她不仅还清了助学贷款,还有了余钱,隔三岔五添置漂亮衣服。
她清冽的美,已伤了一些人,可,她们还有优越聊以自慰。
现在的兰芝,新衣美衫不比她们少,且时常有驾了豪车的男子等在学校门口,巴巴的,只为看她一眼。更何况,夜夜出入声色犬马场所,那些想象的糜烂,足以给流言旁证。
有时,兰芝发现化妆品被动过了,她拿起来看看,又不动声色放下。隔日,这瓶化妆品就会摆在大家共用的地方。
还有时,有人忍不住醋酸发作,叵测而好奇地问:兰芝,在酒吧唱歌真能赚这么多钱?
兰芝笑笑,瞥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问的人,就讪讪地走开了。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品格清洁地活着,不求助,不卑下,就像活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罐里,望得见他们,他们也望得见自己。他们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却把心放在不同的位置,毫寸之间,就是格格不入。
下来,婷婷袅袅地叫了出租车回学校。
大二下学期,她不仅还清了助学贷款,还有了余钱,隔三岔五添置漂亮衣服。
她清冽的美,已伤了一些人,可,她们还有优越聊以自慰。
现在的兰芝,新衣美衫不比她们少,且时常有驾了豪车的男子等在学校门口,巴巴的,只为看她一眼。更何况,夜夜出人声色犬马场所,那些想象的糜烂,足以给流言旁证。
有时,兰芝发现化妆品被动过了,她拿起来看看,又不动声色放下。隔日,这瓶化妆品就会摆在大家共用的地方。
还有时,有入忍不住醋酸发作,叵测而好奇地问:兰芝,在酒吧唱歌真能赚这么多钱?
兰芝笑笑,瞥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问的人,就讪讪地走开了。
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品格清洁地活着,不求助,不卑下,就像活在一只透明的玻璃罐里,望得见他们,他们也望得见自己。他们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却把心放在不同的位置,毫寸之间,就是格格不入。
辅导员找她谈话了。
他是研究生毕业留校的年轻教师,个子很高,浓眉飞扬,目光深邃,一年四季穿牛仔裤,夏季里穿白色的T恤,喜欢和学生们混在~起打篮球,像矫捷的豹,在篮球场上跳来跃去。据说,围在篮球场外尖叫的女生,多半是去看他的。
他把兰芝叫走时,身后是唧唧喳喳地指指戳戳。
进了办公室,他顺手掩上门,又打开,大大地开着,动作稍有夸张,个中寓意兰芝是明白的,未曾开言,心下已狂喷了一万声啊呸
啊呸!
他给兰芝拖了把椅子,说:坐。
兰芝瞄了瞄椅子,从容端端地坐过去,用妩媚的狐眼直直看了他,若有若无的笑丢荡在嘴角上。
他倒有些拘谨了,吭哧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女孩。
一句话,她的泪就落了下来。
他没批评她,也没有要她以后不要去酒吧唱歌了,只说:我没什么话要说,只是他们反映的多了,我总要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兰芝用力点头,她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他脚上,那双干净的穿了太久而显得有些疲态的耐克鞋,看上去踏实而舒服。
辅导员送她走时,又说:在同学们面前不要表现得太清高,因为你既漂亮又清高,会让人有压迫感,这对你不利。
兰芝点着头说谢谢,飞出来的眼泪甩到了他胳膊上,一下子,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张张皇皇想去给他揩,他摆摆手,说没事。
走出很远了,转过楼角的瞬间,她偷眼去看,他还站在那里,向着她去的方向。
想起他,心里就阳光遍地。
唱歌时,孤单走在夜路上时,上课时……想得嘴角微微上翘,柔情的暖意遮住了眼中的冷峭。
想给他写信,打电话是不成的,会紧张,会不知该说什么好而磕巴。当然,写信也不是示爱,而是,心里有很多话,想找个人说出来。
终于写了很长的信,写她刚到学校时的心情,写对他的印象,写那些流传许久的、有关他的美好传说……
在署名的位置,她画了一棵碧绿的竹子,也没在信封上留地址,便投讲了校门口的信箱。
猜他应该收到信了时,她故意与他迎面相遇,可,离他尚是很远,脸就红了,心慌如撞鹿,转了个弯,一溜烟从他面前跑掉了。
那天,在酒吧唱歌时,她流了泪。原来,再骄傲的女子,遇上爱情也就软了。
唱完一曲,去旁边的小几上喝水时,胡乱扫了一眼,猛地就怔住了:竟然是他!见她发现了自己,他微微一笑,冲她举了举手里的苏打水。
她笑得那么傻,像春风中的一朵小花。
那晚,她唱得千回百转,仿佛把心揉进了歌里,铺展开来,给他一个人听。
唱完歌,她匆匆换下衣服就跑了出来,唯恐出来慢了就不见了他。
待她出来,服务生正收拾他的桌子,那杯喝到半残的苏打水伶仃在那里,极像她眼下的样子。
她走过去,缓缓坐了下来,按住了服务生正要收走那半杯苏打水的手,说:给我来杯朗姆酒。
服务生不解地说:这杯水是客人剩下的。
她垂了垂眼皮说:知道,再给我来杯朗姆酒。
服务生满腹狐疑地走了,酒吧这样的欢场,行止怎样乖戾都不足为奇,何况她只是留下了客人喝剩的半杯苏打水。
她又讨了只空杯和冰块,把朗姆酒和冰块以及苏打水兑在一起,慢慢地品,这冷而辣的酒,是多么讽刺的味道,就像今夜初见他的刹那,她无法管住欢喜像群调皮的小兽纷纷奔出,愣是以为他收到了信,并猜到是她写的,心下惺惺,跑来看她。
可,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象而已。他不过是对她有些好奇,来看看这个流言不断的女子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样,在这糜烂的声色犬马里靠卖弄风骚从男人兜里顺利掏走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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