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响,停了一会儿说:“你总比你爹爹好。”<br> 他听了,眼圈的红晕便慢慢地褪了回去,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爹爹,也就是她的阿公老头,是个吃鸦片的,把份不薄的家底几乎吃得精光。要不是他姆妈会当家,又凶,只怕要卖了房子讨饭去了。<br> 他默默地走出灶披间,走上吱吱嘎嘎的木楼梯,上了二楼,又走上一截木梯子,上了阁楼。<br> 阳光从狭扁的窗口灰蒙蒙地照了进来,他弯下腰走到三角形的屋顶的正当中、才刚好立直。他慢慢转动着身子,环顾着阁楼上沿着墙壁的一圈炉子,有大有小,大的大到打铁的炉子,小的小到一只饭碗。他默默地看着炉子,一张极大的蜘蛛网吊下来,罩住了他的头顶,他也没有觉察。<br> 他的目光流露出温情,扫视、端详着这一圈炉子,心里慢慢踏实下来,将这半日落空的等待忘在了一边。阳光被窗框挤扁了,挤成扁扁的一片,灰蒙蒙地罩在炉子上方,无数细小的微屑在阳光里上下翻滚。他的眼睛顺着阳光滑去,滑向窗外。铁皮门被撞开了,阿四进来了,然后是阿三,阿二,最后是阿大。阿五从房里倒着跑出去,空跑了一圈,又进去了。接着便有,“爹爹吃饭”的尖脆的叫声,一声紧似一声。<br> “来了。”他只得回答。<br> 声音在阁楼里发出奇怪的回响,他惊了一下,赶紧蹑着手脚出去了,地板抑制地发出吱嘎响声,最后静了。留下一圈高高低低的炉子在寂静中。那一网蜘蛛一动不动地悬着,一根游丝在阳光里轻轻的飘扬。<br> 过了半个月,送信的送来一封公函,是金属公司寄来的。他拆开一看,心里不由冷了半截。信上说,他的炉子虽然能够节约燃料,但是造价过高,所以就没有推广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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