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从西藏来
1.安安
柔柔的夜风,轻轻从耳边吹过,好像母亲的手一样温暖、轻柔。
安安坐在车里,将手放在方向盘上来回抚摸,寻找着那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手感。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了,她都没有再摸到过方向盘。
自从母亲去世后,在这个时不时就会飘雨的夏季,她就像一件商品一样,被安排来安排去,最终还是被安排住进,母亲以前所在城市的故居,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屋。汽车、方向盘、离合器、油门、刹车,这些曾经天天与她相伴的东西,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将头慢慢的贴在车窗旁,安安享受着从打开的车窗中,偷偷侵入车内的夜风的问候。
车窗外,星光点点,仪表盘上的电子计时器,显示的时间是0点28分。
看着电子计时器,安安叹了口气:再等等,再等等公路上的人会更少些,那时再上路。
眼光落在双膝上放着的头盔上,安安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用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头盔,将它搂在怀中,那种感觉似乎怕一不小心,头盔就会变得粉碎,随着夜风一起消失。
头盔是母亲的遗物。
它留给安安的回忆太多了,它记载了她和妈妈的千里之行,漠北、戈壁、雪域,在磨练车技的日子里,所有与母亲的点点滴滴,都记载在这个头盔里。看着它,似乎母亲温柔的话语,指导她一举一动的情景,又再出现在眼前。
深深的吸了口气,安安将眼神从头盔上移开,转向了副驾驶座上的,那束下午刚买的新鲜菊花。
“妈妈,搬新家了,我一会就去看你。”自言自语刚说完,泪水也在那一瞬间,从眼眶中滑落。
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亲眼看见妈妈连同她们一起驾驶的车,被西藏的雪崩吞没的情景。就连一声告别都没有,她便永远的失去了妈妈。曾经慈爱的妈妈,被压在厚厚的雪层之下,永远安息在西藏的蓝天下。
“该死的雪崩!”安安痛苦的骂道。
四周除了静悄悄的夜和温柔的夜风,一片静寂里只回荡着安安微弱的哭声,再无其他声响。
用手背狠狠的擦去泪水,似乎是命令它们再不许流出。安安吐了口气,调整了下心绪,再次打量起这辆车的内部。这是她最慈祥、最亲爱的妈妈,送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这个宝贵的礼物,差一点就被那个和妈妈一起,曾经是杂技团飞车特技演员的“候叔叔”给贪污了。
车虽然是要回来了,但是她却不得不答应那个无赖叔叔的条件,白天这车是他的出租车,他要载人挣钱,晚上10点以后,才能让安安使用。作为交换条件,安安得到的最大优惠,就是可以随意使用候叔叔提供的停车库。
看了眼仪表盘上的计时器,安安将打开的车窗关好,轻轻的将两只手合在一起,来回搓了几下。拿起头盔,戴在头上,她发动了汽车引擎。
脚踩油门,随着“嗞”的一声低吼,车子窜上了公路,一辆国产四缸手动挡的普桑出租车,在戴着头盔的司机驾驶下,驶上了公路。
“妈,我来了,等我半个小时,这里的道路与西藏的雪地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半个钟头,我就能到达你那里。”
安安驾着桑塔纳,在公路上开始狂奔,早已摸清的路线,让她在前进时没有任何的迟疑,头脑清醒的她,速度比黑夜里疾速划过的风,还要快。
CL路段,此刻正慢慢的聚集起一群年轻人。他们大多数来自于名牌院校疾风、临渊、沐阳的大学部,也有一些是来自于其他学院的学生。这么晚,他们还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每周一次的飙车赛地点,就订在这里。
这里有一群以追逐速度为目标的年轻人,外界称他们为“疾风战队”。对于各大学院来说,这个“地下组织”是一个相当有名的团体,就连交通警察,对这个战队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长期以来,交警与这个名为“疾风战队”的飙车组织,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他们尽可能不去理会所有有关于“疾风”的一些活动,因为那被称为“疾风战队”的组织,是群很有自觉性的年轻人。
在警察面前,在公众面前,他们永远是不喝酒、不超速、有驾照,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甚至你会时常在电视播报的新闻中看到他们。某某某在那里将受伤的陌生人及时送进医院,使得伤者有了宝贵的抢救机会。某某某在何处帮助交通警察,将醉酒肇事逃逸的汽车,拦截在某路段。对于你从来没有抓住过有不良驾驶记录,却又总在为社会出力的这群年轻人,交警部门的做法,也只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规则
甭管是睁眼还是闭眼,交警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每年寒暑假期时的驾照考试场地。因为那时候的考场,总有些与众不同的家伙会出现。在这些家伙未满十八岁时,公路上,练车场里,你永远都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一旦他们年满十八岁,就会一个个的窜出来,用他们异常精湛的车技表演,和完美的驾驶技术,彻底征服你的心脏,让你目瞪口呆。
疾风战队,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组织,一群连警察也不愿为难的年轻人,目前他们最期待的事,就是市区边上最大的疾速跑道场,"极"的早日竣工。那时候,他们这群游荡在公路上的少年,就可以有个正规的比赛场所,和可以尽情飞奔的场地了。
此刻,CL路段的路边,停着一辆辆的高级轿车。有人说,在中国,赛车是有钱人的运动,没错,不允许私自改装车内配件的中国,与拥有众多改装过车内配置的日本相比,不但这项危险活动受到了限制,就连比赛的专用车,也只限于购买市面上销售的大众车型。如果你的车,在比赛中有擦伤、损坏,那么你就只有自认倒霉,因为保险公司是不会给你赔偿的,所以它的确是一项有钱人的游戏。
每一辆车停下后,都没有熄灭车灯,在漆黑的夜里,被赛车人称为CL的路段,这一片光亮,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一个个打扮入时的年轻人,从高级轿车上下来,他们都在等待着这一周比赛的开始。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
一,必须持有驾照,并由疾风战队组织安排。
二,车内必须配备整齐了无线电通讯装置,以便随时接收路面报告来的最新路况,以免发生任何意外,伤及无辜路人。
一辆辆轿车射出的刺眼光芒,像是兴奋剂一样,刺激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在众多车灯的照射下,年轻人的眼光更多的看向了一位站在进口8缸,六档,手自一体,白色宝马5系550I车旁的少年。
他的神情很是冷峻,整个面部棱角分明,大而有神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灵动之气,高耸的鼻翼、衬着他的脸,傲然中透出一丝俊朗。他之所以招人眼目,不是因为他身边的车,而是因为他本人,他就是疾风战队里最有名的快车手——颜昭。
一头红发,以及左耳上一枚海豚形状的铂金镶钻耳钉,是他的标志。虽然是夜里,他的红发,他的耳钉并不显眼,但是他本身就好像是一块招牌一样,将他的名字传递给了四周所有人。
看到他身边的车,很多人发出了遗憾的唏嘘。
“嗨,今晚小昭不赛车,没看头了。”
“是啊,他开的是这辆宝马,看起来今晚是没戏了。”
所有人都知道,颜昭的专用赛车,是一辆六缸手自一体的奥迪A6。那辆黑色的奥迪,基本上就是他赛车时的专用车。现在他开的是这辆白色的宝马,可以肯定的说,他今晚也是来看比赛的。
“小昭”。一声呼唤在颜昭身后响起。颜昭转过头看去,是自己的队友候斌,还有他的好友卫岩带着女友糖糖,正向自己走来。
“嗨,小昭,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卫岩上来在颜昭的肩头,轻击了一拳问道。
“没什么事,闷的慌,所以就跑出来了。对了阿斌,你准备的怎么样?今晚跟你一起跑的是三班的李家骏吧?”颜昭问道。
“嗯!三班的人,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候斌说道:“对了,刚看见头了,正跟三班那群人聊得起劲,似乎有新人要加入战队。不知道有没有女的。”
听到候斌的话,颜昭撇撇嘴,脸上露出一丝暗嘲的笑容。女的?女的跑车队里来凑什么热闹?如果头要收女的进战队,肯定是他哪根筋不对了,要不就是思春了。
“小昭,极的工程怎么样了?”候斌问道。
“前些天刚去看过,就要竣工了,年前肯定能在里头跑。”颜昭回答道。
“哇,那太棒了!对了听说竣工后,还会邀请法国的和日本的专业赛车手表演庆贺,是不是真的?”卫岩问。
颜昭点点头,说道:“嗯,计划是这样的。”
“对了,跟你爷爷说声谢谢,要不咱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专业的赛车场呢。没有‘极’的话,咱们指不定要在公路上浪荡多久。”
听着候斌的话,颜昭笑了笑,那个固执又倔强的爷爷,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厌倦赛车的游戏,没想到自己偷偷的坚持了下来。不但如此,还顺利的考取了驾照。害怕自己在公路上游戏,迟早会出危险的爷爷,最终决定投资买下了,因资金亏损而被银行强制拍卖的绿园大型体育竞技馆,扩建为现在的“极”专业赛车场。赛车场建立在F1赛车场的构架上,所以很多车手都希望可以来到“极”一展身手。
“可惜,那些来表演的人都是外国人。”颜昭忽然说出一句。
拍拍颜昭的肩头,卫岩给他打着气,“小昭加油,别灰心,现在的疾风战队可是数一数二的,早晚有一天,那些F1的赛车手里也会有我们中国人。”
颜昭笑了笑,忽地看着不远处说道:“头来了。”
疾风战队的头,林波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嗨,小昭来的这么早。”林波看着颜昭打着招呼,继而又看着候斌问道:“小斌,准备好了吗?三班的已经再等着了。”
“早准备好了,迫不及待。”候斌脸上露出邪笑,懒洋洋的回答道。
“小样!”林波笑着说了候斌一句,然后拿起手中的对讲机说道:“阿溜,你那边路况?”
“没有人,只有空气!”对讲机里传出声音。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给我盯紧了,有车辆过来时,要及时通知。”
“noproblem!”
林波又按了下对讲机,问道:“小三,你那边路况?”
“头,据说半小时后有一架航班要在这里降落,为了那架航班的安全,快开始吧,无聊啊!”
林波白了眼对讲机说道:“比赛马上开始,注意了。”
“收到!”
听到对讲机里传来的回答声,林波对候斌说道:“小斌,把车开到白线处,马上开始。”
“是的,长官!”候斌嬉笑着说完,对着颜昭、卫岩点了下头,向自己的四缸帕萨特走去。
颜昭也与卫岩、糖糖、林波一起走向白线处。
“小昭,怎么每次都没看见你带女朋友来啊?”卫岩的女友糖糖问道。
颜昭笑了笑,说道:“我可没有卫岩那么好的脾气和耐心。女人对我来说,比较麻烦,不如玩车来的得心应手。”
糖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白线处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她继续话题的想法。
白线处两侧已经围起人,候斌、林家骏都坐在自己的车里准备着。为了使比赛更公平的进行,每一次的比赛都会安排车身重量、发动机功率、车内配置相近的汽车,在一组比试。今天安排的这一组的两辆汽车,似乎不用在乎车身重量、发动机等这些小问题了,因为他们驾驶的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的汽车,四缸手动五档的帕萨特。
斜眼瞟了下跟自己同在白线处准备的林家骏,候斌撇了撇嘴。相同的车型,相同的配置,也就是说今晚的比赛,取决于两个车手自己的开车水平了,再没有其他类似发动机功率不一样之类的借口,来为一会即将到来的结果做强辩。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场比赛的结果,相当的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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