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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孙友元都是大学历史学院考古专业毕业的,他起初在文物管理所工作,后来玩收藏赚了钱,就辞职专门经营古玩了。而我,从大学时代应聘市电视台《藏宝》栏目的兼职编辑干起,慢慢走上了职业新闻人的道路。不过,办电视节目也是做文化,离不开历史、考古,这些年,人们迷恋古玩,电视台《藏宝》栏目也就越玩越火,职业收藏者孙友元同志就自然而然成了我的搭档,实际上成了编外记者,为我提供了不少新闻线索。
我的女朋友番茄每晚会在一家名为“巴花”的咖啡厅兼职弹钢琴,我偶尔有空也会去咖啡厅等她下班。孙友元轻车熟路地在咖啡厅的角落找到我,几口咖啡下肚,他又开始游说我,趁这段时间有空,跟他到三峡去一趟。
我说,你要是能说出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就去。
他想也没想,三条理由脱口而出。
第一条,如果带上番茄同行,这一段浪漫的探险之旅,一定会让我伟大的爱情成熟,说不定回来时就可以成婚,即便不能成婚,也可以同居。
第二条,目前三峡正在开发,仅大江截流前的一段时间内,三峡库区就云集了全国68家考古研究机构和10余个地面文物研究小组,近4000人在这一地域抢救性发掘。因此,那里的文物市场空前活跃,说不定能淘到稀世珍宝。
第三条,三峡到其北边80公里的神农架一带,有很多世界之谜,比如悬棺之谜、野人之谜,巴人兴起与消亡之谜,以及人类起源之谜等,随着三峡的开发,目前吸引了全世界无数学者前往探秘。我们这次探险一定相当刺激,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我说,孙友元,别说得这么玄乎,更别把自己标榜得那么高尚!你这种人对人类起源等学术问题感兴趣,绝对跟金钱有关系!
在我的再三拷问之下,孙友元最后还是招了。他在中国考古群里有一个网友叫亚洲人祖,是某大学的教授,拉他合作一个课题:世界人类起源于三峡。这个课题除了官方拨给的科研经费以外,还拉到了民间赞助,总经费不少于300万元,最后还将提交三篇论文,出两本书。不过,目前欧美很多科学家都在做这个课题,并且到三峡实地考察的也不在少数。谁最先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不但名垂青史,而且会有金钱上的巨大收获。
我说,咱们读书时不是提的“非洲起源说”吗?当时欧洲主流学界认为,距今10万年前,人类是由非洲迁徒到欧、亚地区的。
见我正式介入这个话题,孙友元一下兴奋起来,声音大了不少:对呀,牛津大学西基斯教授宣称,全世界的人口分别繁衍自36个不同的“宗族母亲”。这些“宗族母亲”都是15万年前到20万年前非洲大陆上一个被科学家命名为“线粒体夏娃”的女人的后代。
“不过,非洲起源说还是有坚实证据的,我们如果要力挺三峡起源说,有这么多证据吗?”
“这可多了。你也知道在三峡地区发现的建始人吧?我们的专业课中用了很大一章讲这个问题。上世纪60年代末,建始县的农民,在一个山洞挖出很多龙骨,当时农民们拿去当成中药材,后来专家发现这是远古直立人的化石,称为建始人。近年,专家又推测,建始人的生活时代距今约为195万年到215万年,属于人类的早期成员。”
“如果建始人生活的年代突破到200万年以前,倒的确是对非洲起源说的严峻挑战。如果不是那么早,亚洲起源说就缺乏有力的证据支撑,难与非洲起源说相提并论。你我都知道,我国先后发现的‘北京人’、‘元谋人’、‘郧县人’等不少直立人化石都没有超过200万年,就是最早的元谋人也只有170万年。”
“三峡地区是人类的起源地,这种学说的提出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空穴来风!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三峡及其周边区域,存在一个古人类链条。除了在三峡发现了建始人外,近些年还在长江边上的巫山北坡发现了巫山猿人,而建始人的发现地处于巫山南坡,由此证明三峡巫山南北坡的古人类有一定的存续繁衍关系。而云南元谋人的发现地,离三峡也不远,所以,有人推断元谋人、巫山猿人、建始人都是以大三峡区域为生存繁衍环境的一条人类进化链。并且有意思的是,这条线竟与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北纬30度线重合!”
“这些论据证明中国人、东亚人等东方人类起源于三峡是可以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说整个世界的人类都起源于三峡。”
“三峡起源说,已经明确提出全世界人类的起源地就在大三峡地区,后来古人类从这里向全世界迁徒,当然包括走向了非洲。至于物证,迟早会在三峡找到的。”
“但愿可以在三峡找到三峡古人类比非洲更早的支撑物证。”
“是啊,我们这个课题就是围线这个问题进行的。自从三峡起源说提出以后,支持者在找支持的证据,而反对者在找反对的证据。其实近些年,国内一些研究机构一直在青藏高原以东的广阔地域寻找起源地。而三峡历来是南方文化、北方文化、东部文化和西部文化传递的大通道,正是由于这种区位关系,有些专家提出三峡是探寻全世界人类起源的最佳地区之一。而建始人等古人类的发现宣称东方人类的起源地找到了,当然也可以大胆地推断,这也是世界人类的起源地。”
“我姑且相信你们这些狂热分子的观点,可是有一个问题,全世界那么多猿猴,为什么就三峡这里的猴变成了人,而别的地方的猴子就变不成人呢?这里面的玄机又在哪呢?”
“有人说是三峡水的成分在远古有适合人类进化的元素,有人提出是三峡土质决定的,也有人提出是这里特殊的气候导致的。但这些,目前都没有有力证据。所以,这也是本课题要进行科学探测的问题之一。”
就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钢琴声戛然而止,钢琴上方的吊灯跟着熄了,这意味着弹琴结束。番茄下台走过来的时候,我瞥了瞥孙友元冲她说道:伟大的古玩家、考古狂热分子、我的同学孙友元力邀我们去三峡探险,有兴趣没?没想到,番茄马上就回话了:这个主意不错,三峡探险这么刺激的户外运动我还没玩过,可以尝试一下。既然女朋友表现出了这么大的兴趣,我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2
孙友元见我同意了他的提议很是兴奋,第二天就跟他女朋友吉娟带着探险方案和路线图来找我商量了。
按孙友元的方案,9月1日出发,行程总共半个月。我问番茄,时间上有没有问题,她说她现在教大一新生的音乐课,军训后才上课,9月下旬回来都没有问题。
不过,我还有一些疑问,这次探险考察的主题是大三峡地区的人类起源,那么就应该以发现很多古人类遗址的巫山为重点考察区域,可是为什么制定的线路要以神农架为重点,优先考察这个地方呢?
孙友元说,经咨询有关专家,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神农架的确有野人,野人是猿和人之间的一个中间物种,几百万年来,这个人类祖先同我们生活在一个生态环境中,如果有幸能目睹野人,或者找到确凿的证据,人类学的研究将从这里翻开全新的一页,我们将会被载入史册。
我说,没想到古玩家孙友元同志还是个野人迷呢!
他说,野人迷可多了,神农架那地方,有全国各地不少野人迷长驻林区考察,有亲兄弟,有夫妻,还有不找到野人誓不出山的狂热分子。
我说,如果你准备在那里长驻的话,最好是跟野人攀个亲家,生个杂交孙子下来,这才是对人类作出的贡献。
孙友元看了看吉娟说,你小子莫笑话我,还是把自己的女人看好,小心被野人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我说,谁的女人会被抢去当压寨夫人还说不定呢,你还是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吧!
孙友元不再争辩,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便又提出疑问:从线路上看,从四川的###港启程乘游轮经巫山县抵达宜昌,经神农架绕一圈后又回到宜昌,再从宜昌乘船往巫山考察古人类遗址,比较费事,不如直接第一站在巫山下船,详尽考察后,再前往宜昌,进入神农架,最后穿越原始森林的神秘无人区。并且去大九湖湿地保护区完全是闲游性质,没有必要。据查,大九湖湿地保护区是当地开发的一个景区,算是一个草原,旅游休闲不错,但作为我们四个人此次探险来讲,价值不大。
对此,孙友元认为,这一行程方案基本是重庆的专家余旭东提供的,余旭东在这一带活动多年,熟知当地情况,并且他也认为野人是猿和人之间的一个中间物种,在大三峡地区考察人类起源就不可能绕开野人这个课题,正是野人之谜尚未破解,才给我们留下了创造奇迹的机会。因此,应该尊重他的经验。
吉娟与我们同级,学历史,她补充说,到巫山周边考察古人类遗址,背靠城镇,各方面都比较方便,会比较轻松。而如果先在巫山轻轻松松考察几天,最后再进入生存难度极大的神农架,穿越原始森林神秘无人区,体力很有可能坚持不下来,尤其是女的。
孙友元紧跟着解释道,神农架与三峡中间地带的原始森林神秘无人区的悬棺和飞碟状怪石就是余旭东今年6月下旬发现的,目前还没有对外发布,学术问题必须严肃谨慎,余旭东得组织力量进一步探究细节,证实有关问题,所以这次邀请我们前往也有这个目的,并且有他6月份考察时拍回来的视频资料为证。
说到这,孙友元问我看不看视频。我听到番茄在旁边打呵欠,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过九分了,中午没睡午觉,自己也比较疲倦,便摇了摇头。
3
9月1日那天,我、孙友元、番茄、吉娟一行四人先坐火车到###,再从###港坐游轮前往宜昌,第二日快下船时,孙友元接到短信,看了一下告诉我们,余旭东在三峡大坝的最高点坛子岭等我们。
番茄和吉娟一听就笑了,这个名字取得真好玩,让孙友元回短信时顺便问问,为什么会取这样的怪名?
两个美女还没笑过,孙友元已接到余旭东的回复:坛子岭是三峡坝区最早开发的景区,因其顶端观景台形似一个倒扣的坛子而得名。
余旭东真会安排,选择这个观景的最佳位置,就省得带着我们到处奔跑了,能节约不少时间,看来这个人是很重视效率的。
十多分钟后,游轮在秭归城下的码头靠岸,我们下船乘电缆车,升到江岸上的停车场,又坐旅游大巴,经过秭归县城,赶往三峡大坝中心景区。
大巴在景区公园停下,车上导游介绍,这里是三峡大坝截流纪念园,是我国首家水利工程主题公园,位于三峡大坝右岸下游800米处,占地面积9万多平方米。景区分入口区、演艺眺望区、遗址展示区和游乐休憩区四个区域。
下车后,番茄和吉娟兴奋地在门口的“三峡大坝截流纪念园墙”和“截流记事墙”前照相。我和孙友元分别也跟自己的美女照了情侣照。
进门后,孙友元和吉娟急着找卫生间,又说想进截流再现展示厅,看幻影成像技术再现三峡工程截流盛况,而我和番茄对于当年电视直播的截流情况记忆犹新,便想在游乐休憩区多呆些时间,看看大坝全景。于是约定时间,40分钟后在门口会合。
我和番茄绕着园内的环形小径游览,忽然看见一台大型装卸车,上面挂的牌子写着“三峡截流设备0001”。听人说,这车能装77吨土石。番茄忙站到跟前去照相。立在车前,番茄像个小蚂蚁似的,如果把这辆大型装卸车比作巨人,番茄则只有巨人的膝盖那么高。
然后我们来到江边,大坝全景尽收眼底,凶猛的激流从一排排泄洪孔中喷出,像排列整齐的巨龙阵,向远方奔腾。番茄靠着栏杆变换了十多种姿势让我拍照,兴奋之余,她又坐到了栏杆上让我拍,我大叫危险,可她却泰然自若,坚持拍下这个场景。
我们还没有拍够,可孙友元已在门口发短信催促了,番茄一看表,40分钟已经过了。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孙友元大发雷霆,说这是探险,大家都要守时,要是正式上了野外探险线路,进入了无人区,在规定的时间内不能会合,就会造成很大的麻烦,说不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番茄连连赔不是,说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在坛子岭景区的入口,我们终于与大名鼎鼎的余旭东会合。
孙友元不由自言主地扑上前去,跟余旭东行了个拥抱礼道:余大师,我们这支队伍可就交给你指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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