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个女人<br> 大元至元六年，大都，兴圣宫。<br> 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走进来，奇皇后两眼一亮，伸出青葱似的指头，招呼她带人进来。姑娘让进两位头顶披风的女子，她们头也不敢抬，慌忙取下斗篷，行起大礼。<br> “妹妹们客气了，快请起来吧。”令俯首的两人诧异的是，这蒙古第二皇后一开口，讲的居然是高丽话！烛焰扑扑跳动了两下，她们既惊又疑，眼前可见二皇后绣着金枝花的大红裙角，还有红彤彤的裙旁一只已经泛青、张牙舞爪的手。<br> 让赵顺英惊讶的不是那尸体，而是身旁这个女人，高丽晋宁府院君姜融之女姜长姬。七年前，高丽国颁布禁婚令，全国在籍童女不得婚嫁，供官府挑选适龄美女向大元朝进贡。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乌云黑压压罩在屋顶上，爹爹披着蓑衣，领着她飞快往山上跑。前面的树里，她看到了平时领自己玩耍的小哥哥，墨似的天空中一个霹雳接着一个霹雳，闪电铮铮亮，像无数把利刃。<br> 她今天已经不记得那男孩子的面貌，只是坚信他应该是英俊的，和所有节日里木偶匠手中窜来跳去的少年英雄如出一辙。她如今再没有机会去确认了，大雨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队追兵，红色的官衣，鲜亮地撞碎雨珠。<br> 她被牢牢拉住，无法走脱，然后就见空中的雷电落到地上，幻化成雪亮的凶器。那光打在爹爹身上，紧接着飞向林中的少年。一切都寂静了，再没有沙沙雨声，也没有叫喊和金属的撞击声，她甚至连自己的叫声也听不到。她只是个孩子，那么弱小，就被权力和暴行湮没了。<br> 她连拉带拽被拖回家，门槛上是娘扭曲的肢体。院子里站着各式各样的人，有高丽人也有外国人，穿着奇异的服装，哈哈大笑。哥哥姐姐不见了踪影，只有老槐树上的秋千架还在风雨中飘来荡去。<br> 赵顺英倏地闭上眼睛，一切本该在七年前断绝了，可身边的姜长姬就像一把打开沉重木门的钥匙，啪嗒一声，接上了那个中断的结点。她茅塞顿开，原来她们的故事并没在七年前结束，而是在七年后的今天才刚刚开始。<br> 对这位二皇后的身份，她心中八九不离十了。她扬起唇角，两腿一翻，从跪姿成了坐姿：“姜长姬，起来吧！七年不见，你还是不会动一动脑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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