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怪陆离
1990年秋天,旷君小姐喜出望外地要求出纳股长厉德如:这个新来的大学生,正好交给我带教。银行出纳需要师傅带徒弟,同时需要双人搭档,因此所谓的带教可以理解为搭档,也可以理解为密不可分,德如股长的理解是:旷君看中贵先生了。
旷君看不中德如股长,她说德如股长“皮松肉软没劲”,而这个贵先生,身体壮实得像重量级拳击手。尤其那裤裆,像塞进大块秤砣,结实饱满,不用检验就知道雄性力量十足。
这让德如股长自惭形秽,德如股长一见贵先生就冒酸醋,就莫名其妙地恼怒,就惴惴不安地担心旷君又犯生活作风错误。但他只是个股长,他没有人事权,他不能拒绝接收贵先生,否则他只会接收乖巧柔顺的女孩子,他像公牛见不得牯牛。
他不得不接收贵先生,于是他想安排贵先生当苦力,专门搬运进出金库的钱箱,不给贵先生学习点钞的机会。如此磨损贵先生几个月后,如果贵先生还算好使唤,就留下他继续使唤。如果不好使唤,如果他敢不听话,敢闹半点别扭,就向上面报告:这小子一无是处,连基本的点钞技能都不能掌握。
不会点钞就不能留在出纳岗位,借这理由就好逼迫贵先生男寻高就。贵先生能去哪里高就,他只会被退回学校另行分配。上面已经说了,贵先生需要试用半年,不合适就退还给学校。
现在旷君主动要求带教贵先生,是要把点钞技能传授给贵先生,德如股长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他十分郁闷。他又不敢也不想得罪旷君,只好把贵先生交给旷君带教,只好把郁闷埋藏在心头。
贵先生一点也不知道,他刚刚工作就面临如此严峻的考验:一边是德如股长虎视眈眈,一边是旷君心花怒放。他只是把德如股长阴冷的目光当成领导习惯表情严肃,他只是把旷君的媚眼迷离当成温暖注视。
他在大学里念的是国际金融专业,却被安排在银行柜面当出纳。柜面出纳是银行最低级的岗位,但凡有点理想的人都不甘心在此岗位屈身守分。
好在贵先生不算有理想,他只是希望多做工作少挨批评。他身体强壮脸皮却很薄,一向是听话的乖娃娃,他经受不起批评,听人家话说重了都要脸红。
他出身于一个十分特殊的家庭,他是靠父母教完小学、中学的全部学业。可以说他没上过学堂,直到考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家门,才战战兢兢地接触五颜六色的社会。
沸腾的大学生活只是把他像汤圆一样煮得更加软和,并没教给他更多的社会知识和江湖经验。包括男女间的事他还懵懂,女同学都嫌他木讷胆怯,四年里没一个异性亲近他。除了母亲和姐姐,他至今没有亲密接触过第三位异性,可以认为他很纯净。
银行出纳必须双人操作交叉复核,搭档双方最好都是点钞能手,否则十分不协调,非常容易发生差错。一旦发生差错,就要一人一半共同赔偿,因此没人乐意与新手搭档。
贵先生从没学过点钞,专业点钞与蘸了口水数自己的工资奖金,无论感觉还是指法都完全不同,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贵先生十分害怕没人跟他搭档,害怕没人耐心传教他,害怕因为不会点钞而被退回学校。
一听旷君踊跃提出跟他搭档,并愿意像师傅一样带教他,他满怀感激地喊了声旷姐姐。如果不是因为旷君才三十岁,他可能会喊出旷阿姨来。他毕竟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完全脱离对母性的依恋。
银行营业厅的格局大同小异,通常是齐胸高的大理石和通天彻地防弹玻璃,将大厅一分为二,外面留给客户,里面一溜俩人一档柜组,分别是几组出纳柜、几组会计柜、几组储蓄柜。
无论晴天还是雨天都灯火通明,乍一看没有阴暗角落,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
贵先生这一组出纳柜就是个死角。他背靠墙壁,对面旷君背靠一根粗大的不锈钢圆柱,除了一早一晚出金库的人必须从旁边经过,平时这旮旯角落没人打搅,也就可以说比较隐蔽。
贵先生还不能独立操作,他必须首先跟班学习半个月。于是旷君在防弹玻璃上贴出巴掌大一张告示:“客户交款请去旁边柜组。”好在旁边还有另外三组出纳柜。
没有客户上来,又比较隐蔽,旷君不让贵先生坐在对面,而是热情地呼唤贵先生坐在她身边,她要手把手地传教。
她把贵先生挤在不锈钢圆柱和大理石柜台的夹角,喷着满口香气教导贵先生:要挺起胸膛,不能趴在桌上像狗刨,这样点钞才优雅。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旷君说关键是速度和准确,这靠指法。
她先示范单指单张点钞,然后一手搭在贵先生椅子靠背,一手撑在桌面,敞开胸脯侧身面对战战兢兢专心练习的贵先生。
其实贵先生没有表面这么专心致志,他总是心猿意马。
银行制服穿在旷君身上像晴天披蓑衣,如果不是制度规定必须穿制服,她可能穿比基尼上班。
她不得不穿制服,便尽量将西装敞开,未必是为了勾引,更像是自信,她敢于大胆展示自己动人的姿容。
她一对硕大乳房仅靠一层轻薄柔软的衬衣包裹,几乎形同虚设,贵先生稍不当心就会碰触到。而旷君还努力靠近,甚至贴近贵先生的肩膀,即使贵先生缩手缩脚,仍然不时碰触到。
旷君又是浓香熏人,贵先生总是情不自禁地瞟瞟她。不看还好,一看更加心神不宁。旷君色香逼人,三十岁的人照样激情四射。贵先生无意中对上旷君的眼睛,旷君媚眼飞动勾魂摄魄。
贵先生不由得想人非非:未必旷君很放荡?这么一想贵先生很愉快。男人骨子里就不希望女人系紧裤带,尽管他们见到荡妇也满脸厌恶,那仅。仅是怕给人看见他们馋涎欲滴。稍微换个幽暗场合,满脸的厌恶立刻转化成喜出望外。
现在是在光明场合,贵先生不敢表露喜悦,他只是尽量表明,他在聚精会神地学习点钞。
这点把戏瞒不过旷君,婊子看人人木三分。单听贵先生呼吸如此粗重急促,就知道这小子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旷君开始得寸进尺。她假装手把手纠正贵先生的指法,实际上是进一步贴紧贵先生,然后用桌面下的膝盖摩擦贵先生的大腿。
头顶监视探头只能照到桌面,探照不到桌面下的活动。旷君的西装短裙本来就超不过膝盖,贵先生立即感受到了肌肤相亲。他一身酥麻,心都要迸出来了。他裤裆越箍越紧,以至于不得不腾出手插进裤兜,隔了一层布把那大号玩意儿弯进裤管,不然裤裆被撑得像乌篷船就暴露无遗了。
再到后来,旷君假装不经意,一手搭在贵先生的大腿内侧。贵先生没有反抗,他对自己说,如果没有旷君言传身教,他就不可能尽快掌握点钞指法,他就不可能迅速适应工作,他就有可能因为不能适应工作而被退回学校。况且今后还是搭档,今后还要每天配合,他不敢也不想得罪旷君。
实际上他只是害怕被人看见,毕竟他是头一次面临这样的诱惑,毕竟他还是洁净身子。
他继续假装不知不觉,尽可能不看旷君的眼睛,对旷君的暗示、撩拨 也不积极回应。
好在这是公共场所,好在头顶还有监视探头,旷君也不敢为所欲为。
德如股长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必须单独操作了!贵先生这才想到,半个月的跟班学习已经到期。
贵先生回到旷君对面那个属于他的位置,当中隔开两张桌子,旷君想脚下纠缠也不可能了。
单独操作一个星期贵先生就完全适应了,只是点钞速度不够快,但也能应付。从此不必靠旷君手把手传教,贵先生开始微弱地表示反抗。
他先是不让旷君叫他贵贵。贵先生姓贵叫贵贵,旷君故意把贵贵叫成乖乖,听上去亲昵得肉麻。他要求旷君:还是叫贵先生好,大学里同学都叫我贵先生。
旷君很不高兴,不过她还是改了口,只是满脸愠怒。
接下来贵先生开始冷淡旷君,甚至不大理睬旷君,也不像以前软塌塌地俯首帖耳。
旷君开始焦躁不安,稍不如意就发脾气。过后她又主动向贵先生道歉,她不无自责地说:我就是小气,因为从来没有受过气。
贵先生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他既不在乎旷君发脾气,也不被旷君的道歉感动。贵先生始终想弄明白:旷君究竟想干什么?在不明白旷君的目的前,他不敢接受现成的便宜,他怕误中圈套遭旷君挟制住了。毕竟贵先生还很纯净,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特别害怕闹出绯闻。
今天营业终了盘账,长款一百元。出纳柜每天收付的现金量很大,难保一点没差错。如果少付或者多收了,称为长款;如果多付或者少收,则称短款。无论长款还是短款都算差错,贵先生按照制度规定,准备做长款登记。旷君含笑骂他:蠢!随即旷君就探过头低声吩咐:一人五十,别吱声。她是想把一百元长款私分了。
贵先生一愣,不过他倒还听话,赶紧抽出五十元递过去。旷君眉眼一挑,挤眉弄眼地示意贵先生,头顶探头会把桌面活动拍摄下来。银行制度规定,工作台面上不能摆放工作人员个人的钞票。一旦拍摄下他们在往自己口袋装钱,不管这钱是客户的还是自己的,一律算违规操作,一律要受处分。
见贵先生不知所措,旷君环视一圈,起身绕过桌面,来到贵先生椅子前,从贵先生胸前探身到大理石柜台,假装拉出抽屉翻找东西,然后低声吩咐:塞我衬衣口袋里。
她身体已经弯成直角,敞开的西装正好像帘子遮住贵先生的双手,头顶探头就探照不到他在往旷君身上塞钱。可是因此也遮挡了贵先生的视线,慌乱中贵先生一把没摸到旷君的衬衣口袋,倒是抖抖索索地摸到一团温软滚圆的东西。旷君微微颤抖起来,贵先生更是惊慌失措。这一瞬间贵先生脑袋一片空白,旷君满身浓香把他熏得晕晕乎乎。
不过他还是警惕地四下张望,突然发现个怪异身影,顿时毛骨悚然,他慌忙定睛一看:
十米开外的德如股长办公室,三面是墙密不透风,朝大厅一面却是大幅玻璃门窗。一开灯办公室暴露无遗,不开灯昏暗朦胧,他习惯不开灯。
大厅灯光从玻璃窗户透射进去,隐隐可见昏暗朦胧中,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贴近窗户,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贵先生。
旷君继续假装翻找抽屉,弯成直角的身体几乎压在贵先生的胸口。贵先生想稍微后退,可背后是墙壁他无处可退。他终于将钱塞进旷君衬衣口袋,他浑身冒汗,十分惶恐地盯着十米开外那双绿莹莹眼睛。他希望那双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可又明明知道,那贼眉鼠眼就是在觊觎他。
旷君缩回身体,冲贵先生妩媚一笑,眉眼含情秋波荡漾,显然她十分兴奋,似乎还含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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