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看点:<br> 首届“青春文学大赛”获奖长篇小说<br> 探索青春与欲望的纯美之作<br> 一部雨季男生和花季少女的心灵成长史<br> 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为本书倾情作序。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白烨、梁晓声、李敬泽、陈晓明、沈飚、唐朝晖等人联袂推荐。<br> 文摘<br> 第一章 绿树<br> 1<br> 我要讲的故事得追溯到十五年前,确切地说是十五年前一个夏天的夜晚。关于那天晚上的情形后来有多种说法,但是大多有杜撰之嫌。我当时只有四五岁。那个时候,大山里的孩子在这个年龄还穿着开裆裤,裤裆中间露出个小鸡;站在离人远远的角落,神色木讷,吮吸扁平的手指,嘴里还啧啧有声,颇有滋味。<br> 十五年前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当时的事我自然记不清了,即便有的还是我自己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却也像儿时的梦一般,随风散去,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到后来就完完全全遗忘了。<br> 后来当人们闲聊起那些久远的往事时,我也就真的把它当作一个梦来听了。而且那些梦都是别人的,与我毫不相干。多年之后,我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讲着往事,就像是看客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殴斗,尽可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所以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就总是这样,这样的凌乱不堪,永远也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br> 对于已然忘却的往昔,深掘沉睡的记忆显得苍白而无力,于是我总绞尽脑汁凭空想像……<br> 是夜月华如水,从山巅缓缓流淌下来,淹没了整个村庄。如果我是一只夜老鸹或者蝙蝠,现在正披着一身银白的月光在小村上空飞翔,那么我就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村子里隐约闪烁着点点灯光,点缀着小小的幸福。整个小村银装素裹,安然躺在大山坚实的臂弯里,妩媚得宛如盖头下的新娘。一条小河从树影下爬了出来,映着月光,一如明亮的银河,蜿蜒向东流去。<br> 天气实在是热得出奇,没有人专注于这诗意的月光。这样的夜晚,于他们而言简直再平淡不过,山里人见得太多了。人们拿起蒲葵扇来,漫不经心地摇两下,驱赶着这闷热而漫长的上半夜。<br> 男人们都带着自家的孩子到河里洗澡来了。于是这河面就不再宁静,如少女春心,缓缓荡漾开来。月光下面,每个荡起的微波都是一个月亮。往河的上游去一程,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侧耳可以听到女人说话的声音,间或是一阵笑骂,继而就听到溅起水花的声响,这其中偶尔也夹杂着几句野话……<br> 然而,毫无事实依据,思维日渐空乏,我那虚拟的生活开始难以为继。在这漫长的假期,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窒息之感频频来袭。<br> 我的故事不在这狭小的房间,而在乡下那个村庄,那个我自小生活了好几年的村庄,既然如此,我何不打点行装,行走在故事的源地,漫游故事其中,和故事里的人畅谈一番?<br> 其实行装大可不必,我只需要一个笔记本和一本心爱的书就够了。我没有告诉姐姐,只身一人,满心舒畅,步履轻盈。<br> 沿途的风光,我一概没有细看,心之所向,不在于此。<br> 我一路匆匆如疾风行进,正午刚过,便已经坐在素云大妈家的房檐下,听她重复那些过往的岁月——<br> “我是第一个听到叫声的。”素云大妈坐在竹编凉椅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屋前的黄果树,仿佛时间在瞬间回到了十五年前,“我边走边脱了衣裳,当时刚把身子浸到水里。村里的女人都爱去那片芦荡里洗澡,不仅仅是因为那里的芦竹长得比别的地方都密,那里的水也特别凉,浸在身上凉冰冰的很舒服,因为水底下有一股暗泉。那年夏天多热啊,从开春以来五个多月没下一滴雨呢。”<br> 她嘴上喃喃地说着,眼睛却慢慢闭上了。我也干脆闭上了眼睛。我还是头一回这样认真,以至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做作。但我发现这回我是真的走进这故事中去了,我不再用旁人的眼光,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也听到了那凄厉的叫声。那声音仿佛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又仿佛就来自我的心底。<br> “很多人都听到叫声了,但他们都说只有很长的一声。当时在芦荡里洗澡的每个女人也都听到了,她们也一致认为是一声。其实是叫了两声的。”素云大妈强调似的说,“真的是两声。”说完她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重新望着黄果树上那满树的绿叶,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接着说道,“确实是两声。那叫得很长的一声其实是第二声,在那之前还很短促地叫过一声。大概只有我听见了。”<br> 我紧闭着双眼,仿佛是睡着了,但耳朵里却还清晰地听得见素云大妈的声音。就这样,渐渐地,我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了。<br> 我站在茂密的芦苇丛里,村里的女人们都聚合在眼前这大片的芦荡中。如此闷热的夏夜,这里便成了她们的天堂。我蹲下身来,把手伸到水里,这水果然是凉冰冰的。于是我便脱了早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衣裳,露出一对虽然不很丰满,但还算得上美丽的小乳房。当手轻轻触到乳头尖上时,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意,在胸前如鲜花一般绽放了。然后我解开了裙子的纽扣,我那光溜溜的身子于是彻底地袒露在了月亮下面,无比美好。<br> 女人的身子是一门艺术,然而山沟里的人却并不这么看。在男人看来,那纯粹是一种赤裸裸的诱惑,一种可以侵犯从而得到生理上满足的工具。于女人自己而言,也绝对感觉不到她们身上所呈现出的美,她们至多知道,再粗鲁强硬的男人从上面下来,也会变得温柔而软弱;再瘦小可怜的婴孩,含着那干瘪的乳房,也会渐渐变得健壮。<br> 正因为他们心里都这样想的,所以才有后来那看似非同寻常,但本身就不可避免的故事。<br> 素云大妈老是提起洗澡的事,故而当我站在十五年前的月光下,站在芳香四溢的芦苇丛里时,第一次把自己想像成了一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女孩子。要面对芦荡中那许多不着一丝的大浴女,我若把自己原原本本置身其中,这会显得很怪异。因为,如果我还穿着十多年前的开裆裤的话,中间露出的就不再会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了。<br> 这回我真的听到那叫声了,就在芦荡的水面上,凄厉而尖锐。素云大妈说的一点没错,那确实是两声,第一声叫得短促,而且声音很轻,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听见了,因为所有的女人都还相互骂着野话,完全沉浸在这难得的清凉和内心的宁静中。当叫声再次在水面荡漾开来,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那水面很快就平静了。女人们伸长了脖子,仿佛受到惊吓却又不明缘故的鸭子,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每个人似乎是在等待着叫声能够再次响起,然而没有了,现在四下静得像是一场清梦,呼吸得稍微重些都会打破了它的宁静。<br> 过了很久,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那是十五年前的鲁大嫂)垂到水里的手动了动,那业已平静了的水面微微泛起一轮涟漪,水里的月亮瑟瑟发抖。<br> “是谁在叫?”年轻时候的鲁大嫂就是个粗喉咙,像男人的声音,“叫什么呀叫?谁还没有一张×!真是。”<br> 她的话把身边的那些个女人都逗乐了,于是就七嘴八舌地说道开来:<br> “都到夏天了,谁还这么能叫啊!”<br> “要叫就到下游去叫,那儿去叫才管用呢。”<br> “去下游,谁个消受得了呀?”<br> “怎么会消受不了?不是痒吗?”<br> “叫春叫得这样难听,像母猫儿叫。”<br> “就是,就是!”<br> “……”<br> “哎呀,该不会真是猫儿在叫吧?”鲁大嫂道。<br> “是猫儿的话也太会选地方了。怕是‘夜老猫’吧?再不要脸的猫儿也晓得,现在不是叫春的时节。”<br> “就是,而且还只叫一声。”<br> “不是猫儿那还会是什么?”鲁大嫂旁侧的一个女人俯下身,把沾在腿上一小团芦花用水浇掉,“又不像人的声音。”她这一提醒,提醒得叫大家心里直发毛。<br>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知是谁一下道在了点子上。<br> 大家于是都不再说话,静静地站在水里。那最小的一个女孩子,触电一般,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匆匆爬上岸去,一把抓起自己的衣裳,像是说梦话一样对着水里的女人们,似问似答道:<br> “是落水鬼?!”<br> 水里的女人们也跟着似触了电一般,身子微微一颤,抖落掉了乳房上那摇摇欲坠的水珠。肉皮上很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br> 接下来仍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匆匆地上岸,慌乱地穿上衣裳。女人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很默契地完成了这一长串连贯的动作,然后踏着急促的步子各自回家去了。<br> 素云大妈说:“当时我走在最后。上岸的时候一件衣裳都没有了。她们慌慌张张地乱拿起一件衣裳来就穿,穿上就走了。”<br> “其实要说我心里真的一点儿也不慌那是骗人的。我倒并不怎么害怕什么落水鬼,鬼要来索人的命那就是天意,躲不过、逃不脱的。我站在岸上,看了一眼已经平静了的芦荡,先前那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回想起那两声怪叫,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br> “后来我在岸上那簸箕大的地方找衣裳,可是什么也没找到。当时月亮已经下坡了,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感到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大概是后半夜了。”<br> “那后来呢?”我睁开眼睛,回到十五年后的今天。<br> “后来?”素云大妈也睁开了眼睛,“后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嘛,你大概早已经听别人讲过了。”<br> 我想再问她点什么,但她却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凉椅后面,掀起堂屋的门帘,进屋里去了。<br> 是的,我的确早已经听别人讲过那天晚上后来的情形。但当时芦苇丛里只有素云大妈,根本没有那些告给我故事的人在场。我坐在刚才素云大妈坐过的那把凉椅上,目光穿过黄果树上的绿叶,抛向遥远的天际……<br> 当我再次来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眼前的情景还和素云大妈刚才所描述的一模一样。<br> 月亮已经落下山坡,芦荡上方起了一层水雾,四下一片朦胧。就像而今这混沌的世界,什么都看得见,但所能看见的,却没有一件能够看得清晰,看得真切。当我感到全身上下都冷得不停地颤抖时,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br> 已经是后半夜了,整个世界都沉沉睡去,寂静中只有我不停搓揉着冰凉的肉皮的声响。当指尖不经意碰到乳头的时候,起先那麻酥酥的感觉又在胸前飘荡起来。我低下头,定睛看见的,还是那一对小小的乳房,美丽而又羞涩,如即将绽放的花骨朵,而不是素云大妈那松弛而硕大的双峰。<br> 我明明是坐在黄果树下的竹编凉椅上,载着素云大妈对往事的回忆来到这里的,怎么会再次无端撞入那无辜的少女体内?我想,这无非是一种巧合罢了。<br>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因为现在的我是一个女孩子,在这子夜时分的芦苇丛中,我是一个赤裸得淋漓尽致的女孩子。<br> 然而我应该回到哪里去?是那不远处隐约可见的小瓦房,还是十五年后的黄果树下?就在我迟疑不定时,一种纯属于男人的野性气息从背后袭来,紧接着一双大手死死抓住了我的乳房,抓得生疼。当男人变成了野兽,女人的任何挣扎和反抗都显得无济于事。作为女人,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体的弱小。<br> 我躺在芦苇里,身上起了一层蒙蒙细汗,已经感觉不到冷了。那野兽还在我的身上不停扭动着,从牙缝里发出怯懦而急促的喘息。疼痛一直往上延伸,直钻进心里。<br> 我的泪淌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已经淌干了。我也不愿再叫了,早已经叫得筋疲力尽。这个时候,人们都早已经睡熟了,只有这片芦苇还醒着,近似于疯狂地醒着。而且我发现自己忽然变成了哑巴,任凭嘴巴张得再大,也不能发出丝毫的声音来。<br> 他总算折腾完了,一纵身跳进了芦荡里。这时候瓦房那边传来了第一声鸡啼,四周仍是朦朦胧胧的一大片。疼痛还在继续,已经传遍全身……<br> 当我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眼前的绿树在绯红的夕阳里熊熊燃烧,像初夜女人的身子。<br> 在我尚未开始讲述故事之前,已将自己完全融入其中,变成了故事里的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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