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这6年,她与颜博并不是没有过交集。
一次,是她考上研究生的那年。一帮人拉她出去庆祝,她心血来潮,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徒步走了个把小时,来到他第一次带她出来聚餐的那家烤鱼馆。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他和朋友站在一家音乐会所的门口。
她心里一窒,连忙低下头,夹在一群人中间迅速溜进馆子里。
点菜的时候,她故意挑了面对窗户的位子,没多久就看到他从窗外走过,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还是那样淡淡的神态。
他也许看见了她,也许没有看到……
还有一次,是在她研二那年。那个夏天苏瑾原本要发在期刊上的一篇论文被人捷足先登,花费了她整整一年的实验数据全部泡汤。
导师拍了拍她的肩,轻描淡写地说:“做学术的,这种事太多了。没办法,只有重新找个选题,再来吧!”
那一晚,苏瑾一个人在操场的台阶上坐着,哭到肠子都要断了,最后掏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摁下:我很想你。
几乎没经任何思考就直接确定发送出去。
她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没了多余了勇气。
等到半夜,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也没有丝毫反应。第二天,她发烧烧到40度,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才慢慢好起来。
她也没有忘了,是她亲口说出:“颜博,我们算了吧!以后,就算我们迎面走过,你也要当做没看到我;就算我哭着、死皮赖脸地求你回来,你也绝对不要再理我。就当是我求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真的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
然而,偏偏让她又遇到他。
苏瑾又遇见颜博。
初恋的花朵
学期末的最后一堂行政法学课,颜博刚坐到位子上没多久,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他抬起头,原以为是教授进来了,却没想到是一个小女生抱着本书微笑着走进来。她穿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头发自然地搭在肩上,身材很娇小,怎么看都像是个初中生。
颜博微微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因为他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他和她。
也就是说,她就是苏瑾。颜博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
他一直很好奇,传说中的苏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真正见到,才发现,人的想像是多么不牢靠的东西,他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女生同他心里已经诅咒了千百遍的人联系在一起。
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的苏瑾时,是否还能够像预想的一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拒绝的话来。
周围的人不怀好意地将颜博四周的位子空出来,有人还吹起了口哨。苏瑾面带微笑,丝毫不见拘谨之色,极自然地挑了颜博后面的位子,坐下之前,还很有礼貌地向众人微微鞠躬,“谢谢大家!”
这一堂课,颜博几次走神,他总是感觉背后有道灼人的目光,那女孩子脸上暖洋洋的笑意在他眼前闪来闪去,他几次挥手也没能赶走。
熬到邻近下课,照例是随堂提问。没想到这一次教授竟然随手点到了苏瑾,“这位女同学你谈一下这学期以来听这门课的收获吧。”
一片细微的笑声之后,不少人都为苏瑾捏了一把冷汗,包括颜博。颜博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这个丫头明明是来添乱的,就冲她给自己找了这么多麻烦这一点也不值得同情,但是此刻,他心里就是不愿意看到她当众出丑的狼狈样子。
微微错愕之后,苏瑾走上讲台,从容地清了清嗓子,而后——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直把老教授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台下的同学们却一起跌破了眼镜。
与大家分享完“收获心得”之后,苏瑾顿了顿,眼神落在颜博身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说:“最后,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在这里遇见颜博。颜博,对这半学期来因为我而给你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愿意,不妨跟我交个朋友,我的电话号码是……”她边说边转过身将一连串阿拉伯数字写在了黑板上。
台下的人目瞪口呆,只等着看老教授如何发飙。却不想,教授似乎思考了一番,才认真地说:“颜博啊,我看这小女孩不错,值得考虑一下。好,那我们先下课吧!”
颜博沉着脸,拿着书本走出教室,不再理会身边的起哄声、掌声、笑声,走到门口的时候,身边传来她轻柔的声音:“颜博,记住给我打电话……”
他的世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没有想到,他一直等待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她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他根本无从应付她完全不按常理的招式。
如果这是一场仗,一开始,她就兵临城下,而他一败涂地。
含笑饮硫酸
这啤酒的味道又苦又涩,怪不得,颜博也不喜欢喝。苏瑾心里想着。
林潇从没见过苏瑾喝酒,颜博来了,她存心戏弄才偷偷要了几瓶啤酒,可是她没想到苏瑾会这样挺身相助,甚至是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的前提下。
直到这时她相信,这丫头,是真的对颜博动了心。
一旁的颜博看着苏瑾已经开始迷离的眼神和迅速涨红的脸,再次拧起了眉。她明明不会喝酒,却还逞强替他,这个女孩为什么一次次做出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颜博觉得心慌,下意识地倒了一杯牛奶递到她面前,说:“喝下去会好一点。”
苏瑾醉眼蒙眬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很温柔,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甜甜的,很浓很腻,是她完全陌生的味道。
几秒钟后,一桌子人全都反应过来,林潇第一个冲出来,拍着桌子喊道:“你想害死她吗?她对牛奶过敏,会死人的!”
颜博愕然。而苏瑾只是笑笑,表情万分痴迷。
只要是他递过来的,就算是毒药,她都会甘之如饴。
爱如潮水
我终于知道,我到现在还是愿意相信你的
那一晚,苏瑾做了个梦,四周的时空背景不断旋转变换,唯一不变的是身边的那个人,他一直都陪着她,好像从未曾离开。
醒来的时候,她压住胸口,这样悲伤和软弱才不会像潮水一般把自己淹没。她那样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心酸、失望,以及想念。
回忆是很累人的一件事,所有的那些当时当刻的感情,快乐的、痛苦的,全部再次感受一遍,让她筋疲力尽。所以她从来不敢回忆从前,因为明知道自己并没有忘记,因为明知道一旦回头,就会止步不前。
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股冲劲,没有为爱付出一切的果敢,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不知道他们还可不可以,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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