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夜晚
已经十点半了,晓晓奔出香港四季酒店的大厅跳上一辆计程车,跟司机说:“麻烦到最近的Seven eleven。”九七回归以后香港的市民开始学习普通话,所以晓晓相信司机听得懂。这么晚了还要去超市,是因为徐泽要喝鲜牛奶要看香港今天的报纸和杂志。对于晓晓来说跟徐泽在一起的时候,他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一切。
晓晓来到超市沿着冰柜挑好了徐泽要的几个牌子的牛奶。她挑得一丝不苟,生产日期保质期比来比去,因为徐泽是个极为挑剔的人尤其在吃这个方面,他要是想吃的东西必须马上吃到否则宁可不吃。然后又到书报架上去找徐泽要的几种报纸,出门前他给晓晓列了一张单子,报纸杂志加起来共有六种。徐泽给她单子时说:“打车去吧,别丢了。你可都得买齐了!”就是这种大男人的口气五年来他一直没变过。晓晓一边挑着报纸一边安慰自己:“改变不了一个男人就努力学会适应一个男人。”她为了适应徐泽曾做过很大努力。
可气!因为太晚了这家超市的报纸种类不全,只买到了三种。没办法!晓晓在结完账后又上了一辆计程车,她不得不去另一个超市买全徐泽要的报纸杂志。摇开车窗,四月的香港晚风习习拂面而来,晓晓侧着脸看着外面的夜景突然想起,来香港已经三天了,每天从睁开眼全部时间就是徐泽的,徐泽要做的事就是她要做的事,连最向往的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还没有来得及去看。
“去维多利亚湾。”晓晓说。曾几何时,她经常幻想能和自己最爱的男人一起去看海,他们在海边细软的沙滩上画一颗大大的心,然后两个人一起站在“心”里……
五年前的那个冬天她遇见了徐泽,第一次见面是在昆仑饭店对面一个叫千代香的日本料理餐厅,现在那家餐厅已经没有了。看见徐泽的第一眼直觉就告诉她,她跟这个男人之间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徐泽是个让她捉摸不透的男人,他们的恋爱完全是由徐泽主导的甚至连打电话和见面也由他控制,因为所有晓晓打给徐泽的电话十个有八个都是无人接听,所有晓晓安排的约会方案都被否定。
徐泽的父亲是个正局级干部他自己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平时很忙经常有很多应酬。具体徐泽搞的是什么项目晓晓也说不清,好像是房地产。有些应酬的场合徐泽还是会带她去的,见的都是某某的秘书,基本都是在高级酒店里的餐厅还有夜总会里。晓晓在这种场合插不上嘴,只能傻笑傻吃。不过这些徐泽并不在乎,只要晓晓能小鸟依人地摆在他身边就行,话越少越好。
晓晓好不容易等到这些局都散了,该轮到和自己的爱人单独呆着的时候了,可是身边的他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呼呼入睡。晓晓和司机费了半天劲儿才把徐泽弄回家,她把他的脏袜子洗了,把他的西服裤子挂好,在床头柜上放好一瓶屈臣氏蒸馏水,今晚他喝得太多了醒来肯定会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喝屈臣氏的蒸馏水。她找到一张纸把想对他说的话写在纸上也放在床头柜上,只要他醒了一喝水就能看见留言了。她把徐泽家的门关好,自己在茫茫夜色中回家,这种生活她过了好几年。她不确定他到底爱不爱她,但确定他需要她。当徐泽需要她的时候会打很多个电话找她。
“小姐,维多利亚港到了。”司机用香港式的普通话对晓晓说。
“这么快?香港再好也是个小岛,怎么能跟北京的大气相比呢!”晓晓一边付钱一边想。
下了车晓晓手里提着刚买的牛奶和报纸沿着港湾边走了几步。维多利亚的夜景真的很美,很多香港电影里恋爱的场景都是在这里拍摄的。她觉得有点累了,索性倚在栏杆边歇会儿。她心里不断地向自己一个问题:“我到底该找个什么样的人作终身伴侣?”是的,开始晓晓认为说不清的就是爱情,可是这几年中发生了许多事,分分合合让晓晓也变得比以前坚强成熟了。她遇到了事学会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傻哭。但是她的变化徐泽却似乎没看见,他一直认为晓晓还是当年那个小丫头。这几年里发生的事好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晓晓的脑海中闪过,时间回到了三年前的初夏。
五月二十八号,北京时间凌晨两点,CA938伦敦回北京的航班旅客正在登机。晓晓强忍着睡意站在二十五排迎客,这会儿在北京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可是没办法谁让她是个空姐呢?干上这份工作就得打乱正常的生物钟,经常昼夜颠倒时差混乱。客人陆续经过晓晓身边,她展现着最职业化的微笑,心里却觉得空洞洞的。
对面来了个男孩,瘦瘦高高,皮肤黝黑,带了一顶白色的运动太阳帽,北着LOUIS VUITTON经典款男包。晓晓没对他笑也没向他问好,只是歪着头看了他一分钟,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点像两年前她第一次见徐泽时的感觉。挺奇怪的,这个男孩明明没见过,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小姐,咱们明儿几点到北京?”男孩开口问她,口音是典型的“京片子”。
“现在已经凌晨了,是今天下午一点半到。”晓晓说。
“呦!我还说晚了,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接我。”男孩边说边随意抬手看了一眼表,晓晓注意到男孩带了一块钢制的雷达表,再看看他这身装束,这么年轻的男孩哪来的经济实力买这些奢侈品,不用说肯定是家里有钱,在英国留学一般家庭恐怕供不起,而他还真不像勤工俭学的孩子。他身上有股不屑一顾的劲儿特像徐泽,晓晓抬头仔细看了看男孩的脸,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脸型棱角分明,五官凑在一起真的挺帅。晓晓这时突然忘了自己是乘务员,故作清高地说:“你要是让别人接,晚点也没事儿,还得出海关呢。”说完立刻转身到客舱另一边的通道帮客人安排行李。这时的她表里不一,她很想跟男孩聊几句,可却又对自己说:“不就是个客人吗?有什么好聊的。”
飞机起飞后晓晓照常在她的工作区域服务,她总是觉得有双眼睛从侧面盯着她,但她很快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在自己的爱情中已经够被动的了,怎么还能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动心思。但是慢慢地她发现这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整个一餐的服务程序结束了,为了让夜航的旅客们好好休息,客舱的灯光调到了“nigth”档,客舱立刻陷入了安静的状态。机组人员这时才能轮班休息,乘务长排好了班,晓晓看到自己和乘务长第一组值班。在夜航的国际航线,大家都愿意第一组或最后一组值班,因为这样能睡个整觉。
飞行的辛苦不干这行的人很难体会,行外人总是觉得空姐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很多少女们也梦想着能翱翔于天际,殊不知作空姐有时候最大的奢望就是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晓晓想:看来今天乘务长让我和她第一组值班还真是挺照顾我的。同事们都陆续去休息了,乘务长对晓晓说:“我去趟头等舱跟主任乘务长汇报点工作,你在这儿盯会儿。”晓晓使劲地点点头,这时已经是北京时间凌晨五点了,实在是又累又困,她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这个乘务长是个三十出头的湘妹子,在国际航空飞了十年,老公也是个乘务长,但这两口子并不在一起飞行,晓晓平时管她叫明明姐。明明姐虽然三十几岁了,可是有种特别的风韵,饱满圆润的身材、面庞颇像著名影星钟楚红,一颦一笑都充满着妩媚。看着明明姐在黑暗中消失的背影,晓晓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看看表才过了五分钟,还要再熬一个小时才能休息。此时,发动机“隆隆”地作响,飞机的舷窗外是一片寂静的夜空,万米高空上的这种静,死气沉沉让人窒息。客舱里也是一片漆黑静得出奇,只有几盏阅读灯温暖地亮着。晓晓决定去到客舱里转转,呆在操作间里越来越心烦。
顺着一盏阅读灯的方向晓晓走到了二十六排c,原来是刚才那个男孩还没睡,正在和邻座的英国老奶奶聊天。一个问题突然在晓晓的脑海里冒了出来,她蹲下身轻轻地问男孩:“这儿没太阳你怎么老带个帽子呢?”很奇怪晓晓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和一个旅客说话,平时用的那些专业语言一下都忘了。男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开口就问:“你认识文文吗?”晓晓怔了一下。
文文和晓晓同岁,是同事中和晓晓关系不错的一个女孩子。因为两年前大家一起学的国际又差不多同时飞的国际航班,那会儿大家几乎都是单身,经常一起出去玩,所以晓晓和文文她们那一批的女孩都挺熟的。晓晓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也认识文文,她诧异地问:“你认识文文呀?”
这可真是问到点上了,男孩顿时来了兴趣,说:“还有戚戚、艳艳、霈霈、小君我们都特熟,我是文文她弟。我每次放假回北京经常和她们聚。”
“啊?你跟她们那么熟我怎么没见过你?”晓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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