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是因为早晨而宁静，破坏已经开始了几天，县里规定十五日内村人全部迁到架火烧部落村去，房子自己拆毁你还能得到可用的檩木什么的，不然到了规定的日期那天，宪兵、警察就要烧掉房子。<br> 有人在河夹信子住了几十年，繁殖了几代人，多数家业是祖田老屋，房子扒掉就是一堆烂泥巴，面对毁于一旦的家产，悲伤痛哭的，绝望上吊的……还是有人耗着，看看最后有没有希望保住房子。当然，这是幻想了，村子并归到架火烧集团部落村的事实不能改变。全村四十多户，村名说明它的位置，两河把它夹在中间，其中一条河巨蟒一样，头在白狼山尾巴在草原，山里的人坐船和木筏子便可到草原来，一些反满抗日组织和胡子经常来往这条水路上，日本人毁掉这个村子原因在此。<br> 一女两男三个人经常来村子，还是给眼前的景象惊呆。整齐的村落变得破败不堪，到处是残垣断壁，只剩下十几户人家，他们要去的人家在其中，两间草房躲藏在茂密的柳树丛中，离河近土壤湿润，适合一种叫王八柳的柳树生长，家家房前都有栽植（当地风俗，前不栽杨后不植柳），柔软的柳条可用来编筐窝（织）篓，它还有另外用途，遮蔽视线，几年里冷家的柳树，掩护了一个组织的活动。<br> 一支抗日报国队，长期与冷家来往，冷家成为地下交通站，母女二人主要为队伍筹措粮食，弄到河边交给来取粮的人，通过水路运到密营地去。母亲在一次夜晚运粮失足落河淹死，剩下女儿冷惠敏。集家并屯的告示贴出，她做了去报国队的准备，几天后没有了河夹信子，也就没有了交通站。她盼望来人接自己，也一定会来接的。<br> “程队长，我在屋外放哨。”一个男人对女人说。<br> “好。”程队长安排另个男人留在门口，自己进屋去。<br> “舅母！”冷惠敏惊喜道。<br> 她们有层特殊关系，这个早晨的事情不涉及到她们的亲戚关系，后面的故事将详细说到这一节。<br> “我准备好了，舅母。”<br> “噢？”程队长疑惑道，“做什么？”<br> “去你们那里啊！舅母你不是来接我？”<br> “惠敏，情况有变化。”程队长说你不去队伍上了，随村子迁到架火烧去，建立新的交通站，“我们需要交通站。”<br> “啥？让我进人圈？”她惊讶道。<br> “是！”程队长交给她了一个新任务，到架火烧部落村去，队伍不仅需要粮食，还需要人圈里的情报，“你的身份特殊，正适合这项工作。”<br> 架火烧一个伤害过她的地方，尤其是臧家，让她伤心。程队长说的特殊，就是指她跟臧家是亲戚，说详细是村长臧佰传的远房表妹，还曾给臧家老五臧代传提过亲，两人投情对意，后硬给当家的臧佰传别黄了，原因是冷惠敏天足，臧家不能娶大脚女人。<br> “事情过去了几年，你不必去想它。”程队长说这话时，表情阴郁，声音苦涩，臧家大院难以从她灵魂深处抹去。<br> “叫我到臧家人的跟前去住？拿鸭子上架嘛！”冷惠敏为难道。<br> 原计划河夹信子村并迁时接冷惠敏到队伍上来，架火烧部落要新圈入四五千口人，加上村子所处的特殊位置，报国队从对敌斗争需要考虑，有必要在部落里建一个地下交通站，初步拟定计划有二，派人到架火烧是第一个，第二个计划稍后实行。<br> “到了非常时刻，鸭子也得上架。”程队长严肃起来，说，“不是到臧家人跟前，而是你直接到臧家大院里住。”<br> 啊！她听出来不是上架，是下油锅啦！因伤心才躲着臧家人，到他们院子里去？<br> “你不用担心，他们肯定收留你。”程队长说，她如此肯定是对臧家的了解，臧佰传标榜自己最认亲，对逃难到他们村且无房子住的亲戚不管不顾？并村来的人有能力自己盖房子，搭窝棚，建马架子，也包括借住亲戚朋友家，一切能栖身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架火烧人口大爆炸，一个村子变成四个屯子，即东架火烧，西架火烧，前架火烧，后架火烧，按建制臧村长管着四个屯长，一个屯长管着若干个甲长，一个甲长再管着若干个牌长，近万口的人圈被这样权力链条死死连接着，“臧佰传是村长，他有责任管每一个人的安身处。”<br> “道理说我们亲戚不远，会安排我到他家大院住。”冷惠敏也不否认，“他是万人大村的村长，我到他家……”<br> “就是冲着他是村长，才派你去的，明白吗？”<br> 冷惠敏省然，思想没太通，说：<br> “我想到队伍里去……”<br> “你已经在队伍里啦，不是吗？过去弄粮食，照顾伤员……”程队长最后做通了她的工作，说，“你明天就去架火烧，尽量装出可怜，获得臧家人的同情很重要。住下后，与他们全家搞好关系，有利于我们工作。”<br> “老五是不是在大院里啊？”她忧虑道。<br> 臧家的变故程队长知道冷惠敏不知道，老五臧代传因从亮子里镇上领回个窑姐（妓女），被当家的长兄轰出家门，在村子里盖了两间硬压山——檩子直接担在山墙上——的趴趴房，看上去更像窝棚……最近几年臧老五怎样就不知道了。<br> “到那儿你就知道老五了。”程队长不愿说，“有一点肯定，他不在臧家大院里住。”<br> “老五怎么啦？”冷惠敏问。<br> “也没什么。”她还是什么也没讲，继续布置任务，“你将来的目标是臧佰传，我们需要清楚他的一举一动。”<br> “只要在臧家住下来，就没问题。”<br> “要时时处处小心惠敏，你周围狼群包围着，臧佰传身边有小鬼子、警察、特务、自卫团，人圈里还有屯、甲、牌长，耳目眼线到处都是。”程队长做了一番安排后，说，“近一时期你什么都不要做……”<br> “有情报我怎么送给你们？”<br> “到时候我会派人找你。”程队长说，“我回山里啦。”<br> 冷惠敏送出门，在外屋她问了一句：“舅母，还没仪传的消息？”<br> “没有。”程队长边回答边往外走，到门口转身说了一句，“到臧家你一句都别提我。”<br> “哎！”<br> 冷惠敏没出门送他们，这是纪律，她从门缝望他们离去，天突然下起了雾，三人走过一棵柳树就看不见了。<br> 浓雾许久在她的心里缠绕，一件不知回味多少遍的往事，在一个大雾天发生。老五臧代传来找她，大雾掩护他们出了屯子，她看好一个地方，说：“我俩去鱼亮子，那背静。”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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