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粱花还没有出嫁。没有出嫁的高粱花，竟然在抗战胜利的前一天怀孕了。<br> 小日本打进来那年，高粱花还是个丫头片子，毛桃子一颗，还没长大，也没成熟。那时，她在沂蒙山区的高家庄，不是和村里的半大小子放羊，就是和一群丫头割草，平常得就是农家的一个孩子，也没人去多看她一眼，有什么可看的，黄毛丫头一个。就在高粱花记事的这个年龄，高家庄平静的日子突然间就消失了。一大清早，高家庄的人刚刚睁开眼睛，便听人喊着鬼子来了，鬼子进山了。高家庄的人听说过东洋鬼子，他们在山外面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谁都害怕。呼啦啦的像洪水一样的人群，直朝山里钻。跑得慢的老人，全都死在东洋鬼子的洋枪和刺刀下。老百姓被他们祸害得不轻，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村民们不得不拿起大刀、长矛同鬼子干，拼死算了。<br> 高粱花就是从扛着红缨枪跟着一群半大小子练功夫的时候，开始长大的。同日本鬼子的仗，是天天打，一天比一天打得恶，打得大。而高粱花这个黄毛丫头，却天天长，一天比一天长得快，长得大。在一片焦土上，她像花儿一样绽开了，变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一双大眼睛，辫子长长的，胸脯挺挺的，屁股翘翘的，村里人都说花儿好，花儿艳。碰见她的人，没有不回头再看她两眼的。<br> 在高梁花的父亲被日本鬼子杀害那一年，她订亲了。这门亲事是舅舅陆青山给定的。陆青山长年在外做生意，姐夫去世这年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徒弟夏子江。夏子江是邻村上的人，从小便和高粱花一起放过羊。他和高梁花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出门多年的夏子江长成帅小伙了，高粱花一见就喜欢。他们拜过天地、拜过高大娘和陆青山后没有夫妻对拜，陆青山说，这一拜还是留在等仗打完再拜吧。那意思就是说仗打完便娶亲，娶亲的时候正儿八经地拜。<br> 高梁花和夏子江没有等来这一天。是这可恶的战争改变了高粱花的命运，在对日最后一战的时候，高粱花认识了梁一桐。按说一个人认识了另一个人，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却因为认识，就扯到谈婚论嫁这桩事情上来。他俩本来相安无事，日本鬼子偏偏在他俩之间给插上一杠子。<br> 那时高粱花是乡妇救会员，区委书记来乡里做动员，说新四军要在这里同日本鬼子打一仗，这是对日本鬼子的最后一战。要动员人民群众支持前线，送弹药、救伤员。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做拼死的抵抗，致使这最后的一战打得异常的激烈和艰难。消灭日本的这支联队，是老三团的目的，谁知渡边大佐从城里出来增援。眼看就被吃掉的日本联队，得到增援的消息后，没有放弃阵地，他们固守待援。就在这时，一颗迫击炮弹在梁一桐身边爆炸，他倒在了血泊中。<br> 战地医生给梁一桐做了紧急处理后，部队首长把区委书记找来，要把梁一桐安排在可靠的堡垒户家养伤。高梁花自告奋勇抬到高家庄，去她家养伤。梁一桐在高梁花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他在高大娘和高梁花的精心照料下，不仅捡回了一条性命，还恢复了元气。他整理着行装，准备归队。离开部队这么长的时间可把梁一桐急坏了，这个阿牛，怎么还不来接我呢？梁一桐想着归队的事，便同高粱花开玩笑说，花儿，跟我走吧，去部队，我娶你。<br> 高梁花快活地为梁一桐唱歌，还跳起了大秧歌。她咯咯咯地笑，脸似桃花，俺已经说人家了，有婆家了。梁一桐说，现在人民政府不兴这个了。高粱花一噘嘴，那不行，俺还讲风俗、传统。他们俩正说得高兴，高大娘这个小脚女人跑来了，她进门就说鬼子进村了。高粱花吓了一跳。<br> 梁一桐站起身，他说，你们躲躲，我来对付这帮兔崽子们。他说着从地下拾起一把大铡刀。高大娘一把将他抱住，说，这哪行，鬼子人多。再说你是区长、区委书记送来的，俺要保护你。高粱花不说话，她打开院里的地窖，命令梁一桐下去。<br> 鬼子在村里挨家挨户好像是在搜查着什么，来到高粱花家的是一个日军少佐和一个黑脸军曹。日军少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新四军伤员，交出来地干活。他们说着便朝高粱花走过去，两人对视了一下，吼叫着，花姑娘，花姑娘。<br> 高大娘用身子挡住高粱花，嘴里骂他们野兽、强盗！这是中国人的土地，决不能让你们在这里横行霸道，高大娘说着用手里的棍子敲打他们。军曹一刺刀捅在高大娘的胸口上，高大娘侧身栽倒在地上。高粱花哭着叫着同鬼子打了起来。<br> 日军少佐拧着高粱花的胳膊，他俩把她按在炕上，扒去她的衣服和裤子。高粱花拼着老命挣扎着、嚎叫着，誓死不从。她的叫声骂声，传到院子地洞里。梁一桐用肩膀顶开地洞的盖，纵身跳了上来，操起地上那把铡刀，冲了进去。日军少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梁一桐劈成两半截。他一抽刀，顺势便向日军军曹的腰上砍去。<br> 高粱花像发疯似的，抽出少佐的短剑，双手握住扎向少佐的尸体，她边哭边叫，一个劲地猛扎，她真想把这个野兽碎尸万段，剁成肉点。<br> 三四个日本兵冲进院子里来了，梁一桐迅速抽出日军少佐腰上的手枪，他没有片刻的犹豫，在敌人没有意识之前必须干掉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冲出门口，叭叭叭几枪便把院子里的日本兵给撂倒了。梁一桐转身进屋，把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的高梁花携在身边，他们朝房后的山上跑去。身后的枪声乱作一团。<br> 高粱花无脸再活下去了，一个女人的身子被男人看完了，这要她还怎么个活呀？她用锤子捶打着梁一桐，哭着喊着说，你为啥不让俺去死呀，你这个团长安的是啥心哟？梁一桐搂着高梁花，他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高大娘为了我惨死在日本人的刺刀下，说什么我都要保护你、报答你。我梁一桐活着，你就不能死。花儿，嫁给我吧，我把你的身子看完了，你就该是我的人。<br> 高粱花和着鼻涕眼泪扑哧笑了，她说梁一桐是拾得一个落地桃子，俺这地方就是这风俗，谁看了大姑娘的身子，谁就得娶她。梁一桐取下脖子上的祖传玉佩，挂了一副在高粱花的脖子上，他说，这是信物。抗战胜利了，我便来接你。<br> 梁一桐被任命为新四军九师参谋长。他刚归队，日本天皇便下了停战诏书，宣布投降了。梁一桐没有食言，他派几个警卫战士去山东沂蒙山的高家庄，把高粱花接到九师驻地白马镇上来。白马镇的群众正在扎龙编狮庆胜利，九师也在忙着为参谋长梁一桐准备着。政委徐心田和政治部主任黄仲元告诉战士说，我们九师呀，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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