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施密计重臣夺帝位
生仇意车夫斩陈王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癸丑日,秦始皇第五次出巡。他出巡主要目的是刻石记功,封禅祭祀,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这次随行官员有左丞相李斯,还有生下来就被阉割的中车府令、掌管符玺机要的赵高,以及秦始皇非常宠爱的儿子胡亥等人。右丞相冯去疾则留在咸阳。十一月,秦始皇巡游到云梦泽,在九嶷山望祭虞舜陵墓。接着乘船顺江漂游而下,游观藉柯,渡过海渚,通过丹阳,到达钱塘,进入浙江。因波涛险恶,只好向西行一百二十里的水路,从富阳、分水之间狭窄的水面上渡过。上会稽山,祭祀大禹,观望南海;竖立刻石颂扬功德。接着便返程,经过吴县,从江乘县渡过,沿海北上,到琅邪、之罘。看见海上的大鱼,便下令射死它。沿海西行,到平原津这个地方时,秦始皇就病倒了。他最忌讳说“死”字,群臣没有谁敢说他将会发生死亡之事。他一病不起,守候在他身边的随从估计他行将就木,因此各生心计。
秦始皇病得越来越厉害,感知时日不多,他考虑的不再是自己如何长寿,而是大秦帝国的政权如何长久稳固。于是命令赵高写信给正在北方戍边的长子扶苏。信中说:“回来参加丧事,会合到咸阳后把我安葬。”信已封缄,但赵高把信攥在手里,没有交给使者。七月二十日,秦始皇在回路上住在沙丘宫平台驾崩。丞相李斯惟恐天下大乱,以防不测,并没有即时对外公布皇帝的崩讯,而是将尸体置于韫綡车中,这种韫辌车可以卧,也可用作丧礼。把秦始皇当作还活着,也像往常一样,每天照样送水送饭,以掩人耳目,这件暗地里干的事,只有赵高、胡亥和贴身的五六个宦官知道。
车驾不分日夜地赶往咸阳。这时赵高、胡亥和李斯等几个人,开始偷偷谋划下一步如何夺权的行动。这几个人都是秦始皇的重臣,现在,秦始皇已归西天,他们认为夺取皇位是唾手可得、易如反掌的事。而赵高做过胡亥的老师,因有师生这一层关系,一心想立胡亥为皇帝,以后好有个靠山,并想尽千方百计离间扶苏,妄图取而代之。
在往回赶的路上,风沙狂吹,飞鹰回旋,所有人都归心似箭。此时的胡亥、李斯都不敢谋取秦国帝位,但他俩在赵高的怂恿下,不得不改变原来的主意,最后参与了赵高导演的篡夺帝位的阴谋。
他们边走边偷偷商议,最后定好夺权方案后,将秦始皇生前所认定的诏书中的内容,删改成斥责扶苏“无尺寸之功,不忠不孝”,并责令他自杀;还责备扶苏非常信任的大将军蒙恬“为人不忠”,信中令其两人同时“赐死”。
他们把仿造假诏书的事做完后,盖上秦始皇随身携带的玉玺,派胡亥的亲信连夜带着这封假信,策马向扶苏、蒙恬的部队驻地上郡飞奔而去。当扶苏看完赵高等三人仿造的假诏书后,便哭泣起来,进入内室,正准备自杀。蒙恬毕竟是个大将军,劝扶苏道:“此事来得突然,很值得怀疑。”
扶苏流着悲伤的泪水,不解地问道:“信上有父王的印玺,你凭什么怀疑它?”
蒙恬答道:“秦皇陛下现正在外地,事前没有确立太子。是他亲自派我率领三十万军队镇守边疆,陛下派公子你来是为监军,这是国家的重任,天降大任于斯人啊!现在一个使者到来,就要自杀,凭什么根据说这封信是真的呢?把事情弄清楚后再自杀也不晚啊!”
赵高派来的使者多次催促他们自杀。扶苏对蒙恬说:“父亲下令赐儿子死,这个印玺就是最好的证明,迟早都要死,何必再请求!”说完就拔剑自杀而死。
使者又催促蒙恬自杀,蒙恬说:“秦皇交给我三十万军队,我一无犯错,二无向外敌投降,你仅凭一纸诏书赐我死,这有什么根据!”蒙恬不肯自杀,使者就把他交给主管刑事的官吏,秘密拘禁在阳周。
赵高他们几个人护着载有秦始皇尸体的车驾,从井陉到达九原。此时正值盛夏,太阳把黄沙晒得滚烫,秦始皇的尸体开始腐烂不堪,韫辌车内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臭气。赵高就诏令随从官吏载来一车鲍鱼,以混淆并冲淡尸体的臭味。接着取直道到达咸阳,便正正经经地代表朝廷向外界公开发丧。在他们几个人的密谋策划下,胡亥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登上了秦帝国的皇帝宝座,这就是秦二世。
胡亥登上皇位后,大臣们和诸公子的内心却对他很是不服,他也感知自己有多少斤两,为了巩固地位,树立更高威信,于是暗中对赵高说:“你知道吗?大臣和官吏们都不服从我的调动。更有甚者,各位皇子想与我争权夺利,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赵高因自己出身低微,对那些功勋卓著的大臣心存恐惧,就对胡亥进献毒计,说:“不要师法文治,因为现在您的政权不是很稳固,一定要实行武治,武统天下比文治天下要好得多。要消除异己,重新任用那些信得过的心腹,这样您的皇位才能稳固,不然留下太多的隐患对您十分不利。”
胡亥于是更改法律,使法律更加苛刻残酷,凡大臣、诸公子有罪,就交给赵高审讯惩治他们。对他们无端罗列各种罪名,不但诛杀诸大臣和皇子,竟连近侍小臣中郎、外郎、散郎都格杀勿论,一个也不放过;十二个公子在咸阳被杀戮而死,更残忍的是十位公主在杜县也被分尸处死,他们的财物都被没收归了朝廷,受牵连遭逮捕的不可胜数。
公子将间兄弟三人也被囚禁在内宫,最后才判他们有罪,兄弟三人不得不含冤自杀,胡亥赐十万钱给予安葬。
胡亥大肆屠杀大臣和诸皇子后,朝廷中虽然有过暂时的平静,但因他的手段极其残忍,威信一天天下降,大权旁落,而赵高的权势却日益强盛,整个朝廷实际上已被赵高操控。
李斯实在看不惯,对赵高很有意见。赵高得知李斯这般态度,对李斯说:“皇上现在正急于征派更多的人去服役,为他建造阿房宫,再就是想弄些比如狗马之类的无用之物来享受玩乐。我本想劝他不要这样,但我的地位低贱得很,皇上是不听我的话的。你作为丞相,掌管八方,为什么不去劝一下皇帝呢?”李斯认为赵高说的话也在理,他自己也想劝劝皇帝,但皇帝好久没有上朝了,无从晋见,他不知这是赵高的阴谋诡计。
胡亥是一个非常淫欲重色的人。有一天,他在宫中饮酒寻欢作乐,乐曲悠扬,宫女们翩翩起舞。赵高趁机派人对李斯说:“皇帝已在宫中说起你来,现在正是你可以跟他说话的最好时机。”李斯信以为真,便前来求见胡亥,一连求见了三次,这下可把胡亥惹火了,胡亥责怪起来:“我平时闲着的时候,丞相你不来见我,当我寻欢作乐时,你却偏偏来烦我,你实在是看我年轻而不把我放在眼里,你真狂傲啊!”
赵高是个奸臣,此时趁机从中挑拨离间,煽阴风点鬼火,他对胡亥说:“李斯此时来求见是一个很不好的事情,当初沙丘之谋,李斯也算称得上有一份功劳,但现在陛下当了皇帝,而他当了丞相,就再没有更高的官位可以给他,估计他想要求陛下划一块地方,好让他做个诸侯王吧。”赵高见胡亥听得很认真,便来个火上浇油,“陛下您可知道,丞相的长子李由,是三川郡的郡守,盗贼陈胜和李斯都是楚国人,他们因是乡里之情而来往甚密,但我一直不敢对陛下说出来。朝廷的事都是他一人操办,权力比陛下还要大得多呢。”胡亥听了赵高这番话,立即派人去调查李由通盗的罪状。李斯于是上书胡亥,提醒有人想谋反,但胡亥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把这件事告诉了赵高,赵高说:“丞相怀疑的只有我一个人了,如果哪天他杀了我,他就完全可以篡夺皇帝的宝座了。”此后胡亥对李斯没有了一点信任,看来有赵高在暗中搞鬼,李斯这个丞相已很难当了。
再后来李斯被关进了监狱,这才后悔当初不该与胡亥、赵高一起在沙丘搞阴谋而将胡亥推上皇帝的位置,眼下秦朝的江山在起义军的重重打击下很快就会土崩瓦解,风雨飘摇,而自己当初尽心尽力地效忠秦始皇,创立的帝业将付之东流。更令他感伤的,是自己又陷入到赵高阴谋布下的圈套之中。
在赵高的严刑拷打下,李斯经受不了那种非人的折磨,不得不承认自己谋反。但他认为还有一线希望,就是给胡亥上书,他在上书中历数自己犯下了七条“罪状”,但上书信却落到赵高的手里。赵高对李斯先后十多次的提审,每次都是以胡亥的名义审问的,一喊冤枉就遭受酷刑,他再也不敢喊冤了。
有一天,胡亥真的派人来复审李斯的案子,李斯竟以为又是赵高搞鬼,一口承认自己谋反。胡亥看了李斯的口供,对赵高说:“我差点被李斯这厮给蒙骗了,好在你帮了这个大忙。”不久,胡亥派往三川郡调查李由谋反的官员也回来了,但这位官员还未到三川郡,三川郡就被项梁攻陷,李由也被项梁杀掉了。
秦二世三年七月,胡亥判处李斯和他两个儿子死刑,同时被腰斩。最残忍的是,李斯的父族、母族和妻族,也全都被胡亥和赵高杀死了。
赵高处死李斯,取而代之当上了丞相。消除了李斯这个政治上最大的隐患,赵高可谓大权独揽。而项羽、刘邦等率领的农民起义军正在加紧对秦军的进攻,秦王朝的政权正在反秦起义大潮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此时,幸灾乐祸的赵高却变得害怕起来,为了消除胡亥说他贻误战机,故意装病不上朝,但还是遭到胡亥的谴责。因此,赵高惶惶不可终日,恐惧不安,怕自己性命难保,夜夜恶梦连连。他于是来个先下手为强,暗地里指使当咸阳县令的女婿阊乐、弟弟赵成密谋策划,准备杀掉胡亥,拟立子婴为秦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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