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丧途中
一个世界终于静下。不再
端着架子:有的声音的确醉人
耳朵却已经失灵。滇东北的山野
处处都有绝处逢生的风景,那一双眼睛
却被掏空了。关闭了。土地
贫瘠或丰饶,已经多余
那一个人,他的手脚,已经休息……
在360公里长的高速路上,我亦感到
有一个人,从我的身体里
走了出去,空下来的地方,铁丝上
挂着一件父亲没有收走的棉衣
寺庙
有没有一个寺庙,只住一个人
让我在那儿,心不在焉地度过一生
我会像贴地的青草,不关心枯荣
还会像棵松树
从来都麻木不仁
我会把云南大学的那座钟楼
搬到那儿去,卸掉它的机关
不让它,隔一会儿就催一次命
我一旦住到了那儿,就将永恒地
关闭,谁都找不到我了
自由、不安全感、焦虑
一律交给朋友。也许,他们会扼腕叹息
一个情绪激越的人、内心矛盾的人
苦大仇深的人,从生活中走开
是多么的吊诡!可我再不关心这些
也决不会在某个深夜
踏着月光,摸下山来
我会安心地住在那儿
一个人的寺庙,拧紧水龙头
决不能传出滴水的声音
深夜,奠边府听阿炳
有着慎密、精准、合身的计算
泪就是泪,水就是水,琴声就是
琴声。泪和水不是从弦上渗出
泪是人的泪,水是江河水
泪有具体的重量,水有确切的立方
琴声,人知琴有声,不知手亦
有声,心亦有声,泪亦有声。水的声
是阿炳体内的骨灰,被秋风吹起
又被月光吹回……今夜,在奠边府
窗外就是江河,河床运送的水
不多,不少,每一个波浪,都像
统一定制的公共产品,有相同的商标
尺寸和外形。保质、定量、恒久
正从阿炳的弦上,源源不断地
运往苦难王国的一个个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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