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域则苏、松、常、太、杭、嘉、湖都可算是吴语区域。论历史则已有三百年之久。三百年来凡学昆曲的无不受吴音的训练,近百年中上海成为全国商业的中一心,吴语也因此而占特殊的重要地位。加之江南女儿的秀美久已征服了全国的少年心;向日所谓的南蛮缺舌之音久已成了吴中女儿最系人心的软语了。故除了京语文学之外,吴语文学要算最有势力又最有希望的方言文学了。
的确,胡适的话有典可查,清末民初的中国吴语小说还颇有声势:“在《海天鸿雪记》和《九尾龟》以前,有两种类型的吴语小说,一以韩子云的《海上花列传》为代表,叙述语言用官话,人物对话用苏白;一以张南庄的《何典》为代表,叙述语言和人物对话全用北部吴语。二春居士的《海天鸿雪记》承袭《海上花列传》余绪,写妓女生涯而人物对话出于吴语,颇为生动活泼,时人称为‘笔墨在近今流行之《繁华梦》、《九尾龟》之上。其实《九尾龟》别有追求,叙述语言用官话,只是部分人物对话用方言:倌人操苏白,嫖客说官话。这么一来,其他方言区的读者大致可以读得下去,而懂吴语者则更能体味其中北里娇娃的神态风情。”但吴语对白还是让吴语区之外的读者头痛,因此被胡适认为“吴语文学的第一部杰作”的《海上花列传》便一直滞销,以致从19世纪末出版不久便于民初自生自灭了。后来经胡适、刘半农等人鼓吹,尤其是经张爱玲译成国语之后才重显势头。
一开始便用如此篇幅来赞美吴语,希望读者不要误会,以为我赞成“夜航”七诗人也用吴语(即方言)写作(其实这种实验,新月派诸多诗人早就写过,徐志摩就用浙江海宁硖石家乡话写过许多诗,但最后仍湮没了),如果条件允许,我是举双手赞成的,但这么一来问题就大了,首先要编一本吴语词典,要为吴语立法,这不就是在宣布吴语区独立吗?因此,此举是行不得的。那么江南夜航七子该用什么语言来写作呢?当然是国语,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普通话(普通话涵盖面大,不仅黄河流域的人能说,长江流域的人大致也能说)。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