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在平遥古城县衙想一想,那些古代的人来此何干?被拘押、探监、击鼓申冤,少数人来行贿。他们在大堂会下跪,见到刑具会发抖。他们决不会有你我般雅兴,或登高望远,或凭栏思幽,然后把脚印,从前庭移到后花园。照相机在不停寻找猎物。它不会考虑这里是过去的县政府,财政、公安、司法局……现在是一部新机器在嘲笑旧机器,是挽歌在喂哺颂歌。据说,不远的将来,造访此地的人要宽袍长衣,也许束上高髻,你我见面要拱手,妇人们还得欠身,真不愧是由形式回到意味的杰作。冷风萧瑟,何苦空想相似之物呢?颓墙上的草是衰草,裸枝上的巢是空巢,孤亭下的水是死水……拿它们移情吗?看傍晚来得比一句诗更快:残阳落在西枯树,弦月蹿上东枯树。
失眠的外婆
拉熄灯,扯开灯,反复了多次
她把所有的亲人都想了一遍
窗子里的月亮只向西移动了几尺。
她干脆披衣起床,挪到圆桌旁
她把一副花牌分成了三堆
又把自己兜里的零钱也分成三堆
她依次关心着每一副牌的好坏,
如何布局呢?如何出牌呢?
规矩是要讲的:输方要向赢方给钱。
“但那不是无意义的内部流动吗?”
“不,一堆她的,另外是我的和你的,
总是你赢得多。”母亲说。
我在头脑里竭力还原这场景,
但我总想到她熟睡的样子,
稀疏的白发睡着了,仅有的两颗牙睡着了。
“她经常抱怨,怎么还不死呢?”
母亲又说。她是在说一个人的生活
是多么没有滋味,多么难于打发。
母亲对我说起这些,在即将返乡之时
仿佛我们回去,是要和外婆继续
玩上几局牌。而不是为了给她上坟。
即景偶作
我来过这里。天空与湖水都是湛蓝的。
两只小船像固定在湖面阴影处的长榫
岸边的水草倒向一边,但看不见风
只能看见五彩的植被,土生的,水养的。
在记忆中寻求吻合,当年有日记写下多好
某年,某月,某日。晴。泸沽湖。
应该是从丽江出发,专程到此。
依稀翻过五座大山,像和五个跤手比划过。
途中,似乎还从高处俯瞰过金沙江,
也仿佛打搅过一个小县城,名为宁蒗。
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自己觉得自己
是个形迹可疑的人,是个头脑发热的气球。
那透松针凝视过的,挽篝火回味过的
湖的姿态,如今在旧照中:天空、湖水、船。
类似的情形,我们在生活中还见得少吗?
将事实浓墨重彩,就是对它的歪曲。
展开
——剑男《纯净的思想使我恢复宁静》
那些消失的
这些
闪烁的
就是这江面上忽然跃起的江豚
它的神秘主义让我感到美妙而吃惊
——钱省《江豚》
一生和寂寞交往,然而,于寂寞中独领寂静之息者,要算这次离群默读,索居灵修了。我说的寂寞不是失学式四顾茫然的彷徨,不是囚禁式成年累月的孤独,当然也不是高蹈式空前绝后的虚无……我的寂。寞平庸得多,平庸得居无定所,于是难言;于是在旷野之上,不得其门而入的“悬”或“听”,似可一言蔽之。
——墨哲兰《夜的葬礼》
因为道路,只要它是道路,本就是道路之开辟;或者说:道路之为道路的存在方式本身就是一条道路。道路决不如广场一般同时展现其全部空间于眼前。道路总是“存在于……之间”的道路。道路的首尾两端总是隐没于远方。
——柯小刚《道路与广场》
这黑到深处的夜晚让它的孤独如此明亮
这个不断地自我反驳和自我和解的永劫轮回的形象
很多年这一年这个月 这一天
它还是和以前一样恬静地出现在荆泉山上
——黄斌《荆泉山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