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50年<br> 1·相爱<br> 他和她是同事,很普通的那种。<br> 他是单位公认的帅小伙,相貌英俊,家境良好,又是名牌大学毕业,是单位里很多女孩儿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是那些女孩中的一个,很普通的一个,普通的相貌,普通的家世,一切都那么平凡。<br> 一次,大家聊天时说人民商场正在搞活动,衣服很便宜。他顺口说了一句:“正好,我想去买件羊毛衫。”<br> 她在一旁说:“我家就在人民商场附近,下了班我陪你一块儿去吧。”说这话时,她都没敢抬头看他的脸,怕遭到拒绝。没想到,他愉快地答应了。<br> 从商场出来已是晚上9点了,他礼貌地送她回家。她的家在商场后面,要经过一条很黑的小巷。刚拐进巷子,突然从黑暗中窜出两个人,其中一个上去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并喝道:“快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br> 他是个文弱书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竟一下子蒙了。<br> 歹徒以为他是在拒绝,气急败坏,从腰间抽出一把一尺多长的明晃晃的砍刀就往他的腰上砍去,他本能地闭上了双眼。<br> 她看见了,“呼”一下扑在他身上……<br> 她被送到医院,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别人怎么劝他,他都不离开半步。<br> 一年后,他们结婚了。不知内情的人都说他们很不般配。其实对于婚姻这种事情,般不般配只有自己才知道。因为他永远忘不了在生命攸关的时刻,是她舍命救了自己。那是一份多么深厚的爱啊,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谁能这样给予自己?<br> 如今,他们的女儿已经4岁了。<br> 一天,女儿问:“妈妈身上为什么有两道疤啊?”<br> 他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命啊!肚子上的疤是你的命,腰上那一个是爸爸的命!”女儿不解,问:“爸爸,我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你也是吗?”他无语,泪眼模糊。<br> 两个人的千年美丽<br> 我18岁写诗,写了不少爱情诗篇。我28岁开始怀疑爱情。我30岁出头写了小说《不谈爱情》,成为一个不谈爱情主义者,一直到40岁出头,我都是爱情的铁杆否定派。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似乎我所未知的某个季节来到了,仿佛正在成熟的麦子懵懂于金秋的降临,但是它会自然地敞开胸怀接受大自然的恩惠。我是不由自主地发生着变化。我感觉自己慢慢地进入了一种处静而知微的状态,可以眼看着爱情这桩美丽的事物,从生活的一团混沌中脱颖而出。<br> 有一段带着神秘色彩的记忆镌刻在我的孩童时代。那时候我们家的大屋有一部分房间出租,其中一个小房间的租户是一对婆婆爹爹,大家都含糊地称他们为二爹和三婆。二爹三婆总是穿着深色袍子,总是颜色素净,人也总是整洁体面。他们二人皆话少,深居简出,形影不离,神态平静到漠然,礼仪却是十分的讲究,进出厅堂总要侧一侧身子作谦让的姿态,也必定要与我家外公外婆打躬作揖问候安好。凡天色有变,二爹总是斜背一把油布雨伞,手提两双沉重木屐,木屐是高跟,鞋底有铁钉,猪皮鞋面夏季每天都要涂上一层桐油,是套在鞋子外面穿的防雨鞋。这时候三婆的义务则是主动搀扶二爹,两人小心谨慎地一起跨出高高的门槛。三婆单独处理的事务是倒药渣。在入夜时分,三婆就会提出一只中药罐子,将里头的药渣均匀地倾倒在路口,据说药渣只有得到无数路人的踩踏,疾病才会尽快离身。他们一出现在我眼中就是那样一种让我们小孩子无法辨识年龄的老迈,他们紧闭的房门是我们贴着耳朵偷听多久都没有声响的静谧,由此便引出了我们小孩子经久不衰的神秘感。可是就在那么平常的一天,三婆去世了。待二爹打开房门,向大家宣布这一消息的时候,三婆已经寿衣穿得整整齐齐,妥妥帖帖躺在他们的床上,脸上盖好了帕子,房间里头燃着檀香。不料三婆的后事办完没隔几天,二爹也无声无息地躺倒了。大人们便赶紧把街上的仵作王老幺唤来,王老幺一检查,说是二爹咽气业已多时。不过三婆生前也早已经把二爹的后事准备妥了,寿衣寿帽寿靴全套礼服与配饰,都精精致致一一停当。我外婆当时就淌出热泪,哭道:“咳!这对人啊,下辈子一定还是夫妻!”<br> 他们是否夫妻?现在想来我们还真不知道。因为他们生前死后并无文件证明或者亲朋子女出现。其实我外婆当时所叹“夫妻”,也就是叹的爱情了。这对老人连姓甚名谁何来何往我一概不知,他们几乎是无故事的日常。这样的记忆却偏是经年长久、不可磨灭,一直等到了我懂得凝视它的一刻。现在我相信,这都是因为爱情的美丽,尤其是因为死亡所凝结的两个人的永远美丽。<br> 现在我可以看见,无论是往昔岁月,还是眼前日子,爱情都肯定是存在着的。随时随地,哪怕是麦当劳快餐店的某个角落,一对年轻恋人在那儿对坐,目光连在一起,互相用手指抹去对方嘴角的奶油。就此一刻足够。一刻抑或永久,都是爱情的质地。<br> 现在我已经明白,世界上有一个人,你只能与他才会发生某种对话和争论,否则你将沉默到口臭也都还无情绪。双方的痛痒,那些深藏在微妙之处或者皮毛之间的痛痒,如果彼此用眼神就能够探索和抵达,这就是爱。互有严格针对性就是爱;互为唯一就是爱;互相正好补偏救弊就是爱。而当这些针对性、唯一和补偏救弊都乐意被两人拥护和保持,那就是爱。很遗憾从前我把爱情与太多的非爱情物质搅和在一起,从而导致了对爱情的苛刻要求,继而导致了对爱情的粗暴否定。其实爱情没有那么复杂。爱情就是爱情,它纯粹到就是爱情本身而不是任何其他东西。爱情可以存在于任何形式,也可以不存在于任何形式。它总是一豆吹不灭的烛光,仅仅负责温暖和照亮两个人的心灵。<br> 穷人的浪漫<br> 草地上,背靠着背,他给我讲了个故事:有这么一对夫妻,家里很穷。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丈夫把妻子从一楼背到了二楼,并对妻子说:“我没什么特殊的礼物送给你,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等到我们结婚两周年的时候,我还会把你从二楼背到三楼……”<br> 我开着玩笑回应:哈哈!那他们结婚五十周年的时候,不是要背五十层楼了吗?到时候就算能住上五十层楼,老头子也不一定背得动啊!<br> 他也笑了:你懂不懂情调啊,这是属于我们穷人的浪漫!说完,他一把背起我,在草地上奔跑。我在他肩上打啊、闹啊……笑声徘徊在山间、林里……<br> 是啊,我们太穷了,他父亲不但没给他留下一处栖身之所,反而留给了他一身的债务。<br> 我们穷得只剩下爱情了!<br> 一般人谈恋爱都会去茶座、咖啡馆享受浪漫,可他只能带我到生他养他的大山里寻找浪漫。<br> 结婚前,很多朋友都劝我放弃这段感情,因为他们都相信没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是很脆弱的。<br> 但我还是执意嫁给他了!<br> 我该感谢他们的!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劝告,我才更珍惜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同时也懂得了穷人是可以亲手酿制浪漫的!<br> 结婚时,他是骑着一辆用大红纸鹤装饰的自行车来接我过去的。新房是临时租用的老房子,但经过他的整理和粉刷,显得格外清新;墙上挂的结婚照也是我们租来相机自己去野外拍的,地点就选在了他老家,油菜花中的我们一脸的灿烂……<br> 我就喜欢这份简单——这份只属于我们穷人的浪漫!<br> 婚姻,我们同样在简单中拥有着这份独有的浪漫:上班前的一个吻别、情人节的一束野花、生日时亲手制作的一个蛋糕……都让我深深感动。厨房里,因为有他亲自下厨的身影,我才不至于一个人为家事所累而日趋倦腻;书房里,因为有他如影相随的身影,我才不至于一个人工作至深夜而感到寂寞;卧室里,因为有他端泡脚水的身影,我才不至于一个人因双脚冰冷而难以人眠……<br> 我们穷,我们浪漫依然!<br> 我们穷,我们快乐常在!<br> 珍珠婚<br> 2008年4月29日,台湾作家柏杨走完自己坎坷的一生,终年88岁。此时,张香华已陪伴柏杨度过了30年的光阴。30年的婚姻,被称作“珍珠婚”。张香华的确是柏杨生命中的一颗珍珠。<br>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读者,几乎无人不知柏杨。他的《丑陋的中国人》和《中国人史纲》享誉海内外,掀起了一阵阵“柏杨旋风”。他曾因言获罪,被囚禁在火烧岛上整整9年,两任妻子先后离他而去。1977年出狱时,他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br> 有个朋友把女诗人张香华和柏杨叫到一起吃饭。张香华想,这人文笔犀利,做人也一定尖酸刻薄吧?既然大名鼎鼎,见见无妨。一见之后,发现他非但热情,而且充满活力,一点也不像比自己大20岁的人。<br> 道别几个小时后,一封短笺飘然而至,落在张香华的办公桌上。“感谢上帝让我认识了你”,落款是“柏杨”。她来到门外,见柏杨正站在那里,很潇洒的样子。张香华犹豫着问:“你不怕再次受到打击吗?”答日:“我从不怕任何打击。”一句平平常常的话,让张香华感动不已。后来她回忆说:“不管多大年纪,女人决定要嫁给一个男人,她一定是发昏了。只有发昏的女人才希望嫁人。”<br> 张香华一直以为自己是柏杨的第三任妻子。几年后的一天,柏杨故意把几封大陆邮来的信放在桌子上,张香华发现信中称呼柏杨为“亲爱的爸爸”、“父亲大人”,于是去问丈夫是怎么回事。柏杨说:“那是我在大陆的两个女儿写来的。最近我们刚刚联系上。”张香华这才知道柏杨在大陆还有妻子,就故意跟他开玩笑:“我会算命,看你的面相,你一定还会有第五任妻子。”柏杨说:“你就是第五任啊,那两个女儿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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