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br> 这一整天始终是朗空如洗。直到暮霭从芦苇岭上缓缓降临,月田里完全沉浸在灰蒙蒙的暮色里,天上仍然是不见一朵云彩。可是,就在夜色渐渐浓重之际,犹如发生山崩,忽然开始传来巨石滚落的声音。这隆隆的声音似乎是从芦苇岭后的远处,或者是更远的五十里外的石浦里方向传来的。仔细聆听,想不到竟然是打雷的声音。那时,有个女人正沿着绕过月田里北侧、流向芦苇岭脚下的小水渠,慌慌张张朝前跑去。不过,村里没有一个人看见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活像是被雷声所追赶,在与玉米地平行的渠堤路上向前狂奔。<br> 从早上开始,吉女就觉得会有人来,倒不是有什么要来人的任何征兆。毫无疑问,就像是跟已经过去的静谧寥落的九年岁月一样,今天她也会在平淡无奇中度过。然而,不知为什么,从大清早就有一种莫明的不安涌上心头。她一边不住地挺起下腹部做深呼吸,一边关注院外的动静。但是,一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也没有一个外人进到院子里。在这缺乏生气、冷冷清清的老宅里,居住着毫不留意光阴流逝的两个女人。今天早上点介的造访,对她们而言,可以算是一个事件。要是往常,点介从来都是穿过院子,目不斜视地直奔牛圈。可是今天,他却根本没朝牛圈瞅一眼,径直走到房前,默默地站在了那里,这一举动是异乎寻常的。从很久以前开始,每天早上把吃完草料的牛赶到芦苇岭下的草甸子里拴起来,到了傍晚时分又将它们带回圈里,好像成了点介分内的事。所以,他和员外夫人、遗孀朴氏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一个月也不过一两次。要说起来,自从九个月前车炳朝辞工离开崔员外家之后,就由点介负责饲养这里的牛马。那时,当点介突然找上门来,主动要求看管这里的牲畜时,这个家的两个女人找不到任何借口加以拒绝。点介生于贱民家庭,都四十来岁了,靠经营屠宰铺勉强维持生计。但是他心地善良,性情老实,知道怎样体谅邻居的难处。尽管他出身卑微,可他为人厚道,言语举止得体,因此,朴氏从来不轻视他。今天早上,点介又和九个月前主动要求照看她家的牲口时一样,站在正房门前犹豫不决,迟迟不开口。首先意识到门外有动静的倒不是屋里的吉女,而是在厢房里的婆婆朴氏。其实,准确地说,吉女也听到了外头有人来,可是她有意让外屋里的婆婆去开门。只听外屋门打开,传来了婆婆朴氏沙哑的声音。<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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