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不回,脾气拗在这里。桔红开箱翻检,挑了件杏黄色绸丝外褂。立领,布扣子,腰那一把不合身,掐得紧紧的。桔红悄悄掩了门,回到蹲了一个大白天的地方。不为寻找回忆,是应该忘记。桔红要把早上的相遇埋到地里,沤死它。站在树底,桔红突然明白过来,天已经黑透了,哪里还有花褂子,哪里还有她这个人,不过是一团影子,一个不死心的鬼魂罢了。桔红绕到学校后面的树篱,郁郁地看一眼。她知道哪个窗口住着那个人。夜很冷,秋天的凉风从身体里穿过。窗口黑洞洞的,桔红把最后一点绝望的热情耗在妄想之中,然后拖着自己的躯壳回家了。
山间的小马路,不是土包,就是洞。拖拉机失控地吼一声,落地后熄火了。“突突”声一绝,耳朵里灌进来猛烈的风声。风沙拉沙拉吹着满山的树枝,心里顿时卷起寒意。山下的阳家冲,头上的天,都已经灯灭星稀,只有丈来高的青黑流岚,幕布样在风里翻滚。车子刚好停在山顶的风口。黑鬼骂骂咧咧,打开座位下的工具箱。黑鬼把摇柄甩得山响,拖拉机喘息几声,又歇下了。黑鬼吐口唾沫,探手在工具箱里拎出油桶,忽然掼在地上,夹脚跟过去,飞起一脚,油桶老老实实掉下山,不见了。白玉兰扑过来,只来得及看一眼,马上火起,嗔道:“你脑筋缺根弦,又没把油备足,我看该踢的是你。”黑鬼顶回一句:“我的错?是你自己非要出工,女人的话听不得,听了就撞晦气。”白玉兰也累了一天,早没了平时的和气:“我还不是为你。你还有一辈子呢,守着骰子当饭吃,金山银山也不够你填进去。你也就是个不经烧的泥坯子,命里多看两眼也上瘾的。你还是大男人不是?”黑鬼哈哈大笑,干涩的回音立刻空落落刮过来:“好婶子,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是?我命里没有四两朱紫贵,不怪祖坟少根草,只怪自己沾了死人的霉运。我还想发财?留条命就算吉星高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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