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曲曲的小绥芬河从完达山里流出，穿山越岭与大绥芬河汇合在一起 ，流人日本海。就在小绥芬河上游，有一个数千户人家的村镇，这就是北国 边城绥宁镇，也是中俄通商的边关商城。这个曾经繁华一时的城镇，在卢永 贵当了这儿的草头王后，已经变得萧条冷落了。尽管那块用中俄两国文字写 的“贸易货楼一条街”的油漆木匾还挂在魏家狗肉馆门前那棵粗大的柳树上 ，可是来这儿贩卖铁钉、马掌和狗皮羊皮的俄国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小镇 上偶尔出现几个俄国商人，也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来去匆匆。夜晚，在 酒店客楼里，也听不到俄国人叽里咕噜的话语声了。那条穿过边境线通向俄 国的马车大道，已渐渐地被蒿草掩没了。 张宗昌在绥宁镇为王的那年，是一九二二年。这年冬天，地处东北边陲 的绥宁镇十分寒冷，大雪连绵不断地下着。寒风呼啸着，雪花在空中飞扬。 山峦上的树木，伸着光秃秃的树枝，在风雪中摇来晃去。仿佛这里是一片荒 凉的没有动物生存的冷落肃杀的世界。 张宗昌见自己做绥宁镇守使的头一年冬天就遇上这样寒冷多雪的天气， 十分扫兴，冲天大骂：“他娘的，老天爷不睁眼，让我张效坤遇上这种鬼天 气，下你奶奶的没个完！真想轰你娘的几炮，看你还敢下雪！” 苍天似乎不在乎张宗昌的叫骂，大雪仍旧下个不停。气得张宗昌对士兵 们下了命令：“放假三天，停止军训，都给我泡娘们去！” 原来张宗昌做了绥宁镇的草头王后，也模仿张作霖，在其旅部设了一个 日本顾问室，以日本海军上尉仓谷为总顾问。仓谷不仅顾问绥宁镇平民之事 ，也顾问吉林防军第三混成旅和中东铁路护路军军内大事。仓谷认为张宗昌 的兵士缺乏士气，需要整顿训练，热天不放松军训长跑，冷天坚持雪地狩猎 。张宗昌不喜欢叫他的士兵三伏天跑步，却对雪地打猎很感兴趣。因为每次 士兵们打猎回来，都会带回不少野猪狍子，可以大吃一顿。不过张宗昌顶喜 欢吃狗肉，要不，人们都喊他狗肉将军呢！ 这天，张宗昌腰带佩刀，在警卫排长黄麻子的护卫下，去魏家狗肉馆吃 狗肉。二人一进狗肉馆，一眼就看见一个姑娘。这姑娘身穿枣红袄，身材苗 条，面如盛开的玫瑰花，白里透红，红里透白；高鼻梁，大眼睛，淡红色的 嘴唇，黄褐色的头发，既像中国女子，又似俄国女郎；她脖子上围着一条红 色羊毛线围巾，越发显得面容秀美。 张宗昌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直瞪瞪地盯着那女子，如痴如醉。 黄麻子只扫了那女子一眼，也仿佛掉了魂儿，两腿发麻，呆若木鸡，几 乎迈不动腿了。他小声说：“副司令，这个女子长得蛮不错呀，嘻嘻，像朵 玫瑰花。” 张宗昌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出了狗肉馆。 黄麻子甚感纳闷，问道：“副司令，你不是说要吃狗肉吗，怎么又不吃 了？” 张宗昌说：“你这就去给老子查明，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 马上来告诉我！” 黄麻子说：“是，我这就去办。” 黄麻子来到魏家狗肉馆，店掌柜老魏头急忙迎上来：“张排长，请里边 坐！” 黄麻子说：“我今天有公务。”说着话，眼睛朝屋内四下张望。 老魏头问：“张排长，你找人吗？” 黄麻子说：“你休得打听，这是军事秘密。” 黄麻子来到里屋，看见那个女子坐在桌边，捧着一碗狗肉汤，正在喝着 呢！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那青年身材高大，脸膛端正， 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也正在喝狗肉汤。黄麻子一直走了过去，问那姑娘： “你从哪里来？” 那姑娘说：“山那边。” 黄麻子说：“这么说，你是俄国人了，叫什么名字？” “索里娅娜。” “来中国干什么？” “买药。” “买上了吗？” “还没有，吃了饭就去药铺买药。” “你的中国话说得不错啊！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你是中国人呢！” “你找我有事吗？” “近来中俄关系紧张，为确保边境安全，不得不对从山那边来的人进行 查问。对不起，打搅你了。”说完，黄麻子转身走了。 本来，张宗昌打算去魏家狗肉馆吃狗肉，因为看见了那个俄国女子，顿 时失去对狗肉的兴趣。回到住处，他伸手就要搂着新娶的第九十六房太太春 红睡觉。春红忸怩地说：“大白天睡的什么觉，真没出息！” 张宗昌说：“有出息的人也得玩娘们，张作霖比我的官儿大，光在册的 太太就七八个，那不在册的多着呢！” 春红说：“你不更多吗，多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太太了，这不 已经把我排到第九十六位了，其实嘛，我得排到一千九百九十六位才对呢！ 你这半辈子，被你玩的女人大概不下两千个了！” 张宗昌哈哈大笑，说：“两千还多吗？两万正好，二十万是我的奋斗目 标，哈哈！”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黄麻子的声音：“报告！” 张宗昌说：“是张排长吗？进来吧！” 黄麻子进屋说：“报告副司令，我已经查明，那是个俄国姑娘，名叫索 里娅娜，来中国买药。” 张宗昌问：“人呢？人在哪里？” 黄麻子说：“没有副司令的命令，兄弟没敢抓她。” 张宗昌大发脾气：“混蛋！这还用老子说吗？快去，把她给老子抓来！ 抓不来，老子叫你脑袋搬家！” 黄麻子正要走，春红说：“张排长，大白天的抓女人，你这不是给副司 令脸上抹黑吗？你是想叫绥宁镇的老百姓都骂副司令是个王八蛋，想坏他的 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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