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元278年,盛乐城内。
这是一个深秋季节的深夜。城内很静,只有远处的黄河水以缓慢的节奏拍岸的声音隐约传来。天空中连续十多天阴云密布,云层越来越厚,压得也越来越低,于是这里的夜色变得像墨一样漆黑。而且护城的卫队也早已下令管制灯火,只允许很少的几个地方才能点灯,因此一到夜晚,整个盛乐城就被黑暗所吞没。其实笼罩全城的不仅仅是黑暗,还有一种比黑暗更为可怕的惊恐、慌乱的气氛。
因为一个一代伟人即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这些天,他的病情已经成了城里的唯一话题。
“拓跋力微的病怎么样了?”
“听说更严重了。”
“天啊!”
“拓跋力微……”
“拓跋力微!……”
一个侍者急匆匆走进一处大院。这里是整个盛乐城乃至全部拓跋鲜卑的核心所在,因为威震天下的拓跋力微就住在这个大院里。侍者跑过好几道大门,才看到稀疏的灯光。这里是全城允许点灯的少数几个地方之一。当他跑进灯光下边,才看到院子中央一顶巨大的毡帐,有护兵在门口把守着。大概听到了动静,毡帐里走出一个人。他就是地位仅次于拓跋力微的部族副首领阿盖。
“怎么?首领住进了毡帐?”侍者问道,声音很低,怕惊动了什么人似的。
“怎么劝也不听。他说只有住毡帐里才舒服,就像走在草原上一样。”阿盖说。
“可是,现在是秋天,毡帐里冷啊。”侍者说。
阿盖摇头叹息说:“没有办法。”
“他病情如何?”
“这是第十三天了,还是什么都没吃。”
侍者又往回跑。他的使命就是每天早晚两次跑到这里打听首领的消息,再跑到几道大门外,对等候在那里的大小头领们发布关于首领病情的最新消息。
毡帐内坐着一位老人。他就是被后人称之为北魏始祖神元皇帝的拓跋力微。他是中国各朝各代皇帝里边最长寿的一个,如今已经一百零四岁了。半个月前他突然病倒。也许说他病倒并不确切,因为他的身体和精神没有发生什么痛苦,只是吃不进食物了,但并没有倒下,照样在各处走来走去,有两次还骑着马出去巡视了一番。可他的体力在明显减弱,过了几天他就走不动了,但还能够站立。后来连站立都困难起来,只好坐着。他拒绝躺下,这样一来,他就这么坐了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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