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星期六，夜里10时。<br> 豪华的客厅里，父子都坐在沙发上，不过聂阳和聂盛华之间隔了好一段距离。<br> 巨大的等离子电视屏幕上正在播着国家公安部官员为s省和c市公安部门相关干警进行表彰的大会。国宝夜明珠的回归显然被媒体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宣传。除了电视外，那放在茶几上的每份报纸，都连篇累牍刊登着这几日最热门的类似文章。<br> 这大型的庆祝活动中，还有个有意思的小插曲，就是盛华集团下属的盛华房产公司特意把最新一座修建落成的高级商厦更名为“夜明珠大厦”，以纪念为保护夜明珠壮烈殉职的几位C市公安局警员和武警战士，并且盛华集团还专门为烈士家属无偿捐赠了最新的大面积商品房。如此豪华的慈善之举让c市媒体兴奋不已。<br> 聂盛华穿着睡衣，表情悠然自得，一小半的注意力在电视上，剩余则集中在手里的茶杯。轻轻抿下一口清茶，聂盛华把头转向了儿子：“阿阳，今天想起回家，就为了邀请我看这个？”<br> 聂阳伸手关闭了电视，摸出了手机，呆呆地看着屏幕，半天都没有按下。<br> “阿阳？”聂盛华笑着放下了茶杯，拿起了报纸，“你女朋友是不是这几天动手术。情况怎么样了？”<br> “这个就不需要爸爸费心了吧！”聂阳点上了香烟，用烟雾掩饰着焦躁与愤怒，“您现在是不是很得意？据我所知，在这座城市，过去的这十几年，还没有您办不到的事……”<br> 聂盛华笑了，手上的报纸连续翻了好几页，最后轻轻丢开：“集团的事情很多，我和你的那些叔伯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操心，现在收购彩灵联合股份公司已经进行到紧要关头，集团在国外分公司的筹办工作也越来越紧，我很需要你回来帮我。”<br> “爸爸！”聂阳突然火气上来了，起身扯下领带狠狠地丢在了沙发上，背过身，声音低沉，“你知道我说什么！是不是你让人去科技大学的？！你让我学了那么多年法律，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些？！而且就在我身边！现在又上演这样的一幕，您真是随时不忘为集团贴金啊！”<br> “我？”聂盛华微皱了下眉头，“我有那么多精力吗？”又打开了电视，切换了一个轻松的节目，“那些叔伯，虽然算是我的集团下属，但他们所做的一切未必需要事事经过我的同意……我必须尊重他们的想法，这是人心的问题。等一切安定了，我自然会调整好以后的路子，由你来好好发展。”<br> “对……这就是您一直提醒的‘事业发展的必要阶段’，是聂氏集团光荣发展史上不可缺的一笔……”聂阳笑着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妈妈如果还活着，她会很欣慰这辈子嫁的男人是你吧？你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的丈夫如今是多么风光，控制着庞大的家业，控制着庞大的集团成员，也影响着无数的政府官员，更是全社会钦佩的慈善家。”<br> 聂阳用了一天的时间查看各种渠道的新闻，已经从头到尾了解了这段时间c市发生的事情，有关毒品走私泛滥、夜明珠失而复得的案件始末终于让他彻底愤怒了，因为这些已经明显和父亲的企业脱不了干系。<br> “阿阳，我知道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妈妈……”聂盛华没有去计较儿子在房里的不礼貌行为，只是从茶几下摸出了一张小光盘，“这里录了一些东西，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我想你可能没有心思去听我的解释……看了这些后，下个月筹办×国分公司的工作会议，你要参加。”<br> 看了眼父亲手上的光盘，聂阳只是冷笑一声，抓起领带和西服就朝外走。<br> 儿子又走了，聂盛华的目光慢慢暗淡下来，小心地把光盘放在茶几上，静静地看着……<br> 晚上11点多，聂阳在烦躁中直接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br> “你又来干什么？”林熙敏正在无聊地投着飞镖，这是同学白天从寝室给她带来的，“都这么晚了，我可要睡了。” “小敏，我只是想来看你……” 聂阳看到对方那平静的、若有若无的微笑，心情也慢慢安静下来。他疲惫地坐到了床边，取过被子上的一支镖，也扔了出去。不过他的手法力道太差，飞镖打在镖靶上弹了出去。<br> 他怎么会情绪那么低落？我可没打击他啊……林熙敏奇怪地扭过了头，看着对方胡乱浪费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弹药”。<br> “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林熙敏把最后一支镖抢到了手里，闭上一只眼睛做瞄准状，脸上露出了调皮的笑容。<br> 聂阳愣了一下，慢慢站起来：“小敏，你乱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和你吵架了？”忽然觉得这话说得也不对，聂阳垂头又落回了座位，“你这玩笑可不好听。”<br> 手一颤，飞镖打到了零分区，林熙敏回过了头，傻傻地看着聂阳。<br> 他还是把我当他女朋友，他还真坦然啊，难怪蒋副院长和周凯一个劲为他说好话……呵呵，也不问问我怎么想的。林熙敏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微笑，用手指住了对面墙上的靶子，“那我可要恶心死你了……聂少爷，麻烦把镖取下来给我。”<br> “不投了。”聂阳走到墙边，把镖和靶子扔到了床下的包装盒里，然后又取过了床头的荔枝罐头，“才动完手术两天，就做这些运动，对身体不好……嗯，对了，还是叫我杨聂吧。”<br> 见对方又恢复成以前的“霸道”作风，林熙敏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张口吃着对方送来的荔枝肉。 “杨聂，今天我在电视上又看到你爸爸了，你爸爸很会做人啊。”林熙敏咽着果汁随便说着，“好多大官都在称赞你爸爸，你应该开心吧？”<br> 称赞？开心？<br> 聂阳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轻摇了下头：“和我没关系，那都是他的钱，他的集团，他的面子。”<br> 他一点都不自豪，好像在回避他爸爸，还以为他自己出来找工作不过是心血来潮……林熙敏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慢慢露出赞许的微笑：“也对，打娘胎里就攒下来的钱是没有自己挣的钱用得开心。”<br> 看了眼林熙敏，聂阳很想告诉她自己的所有想法，但一想到某些可能的后果，就没了勇气。<br> 是的，虽然父亲的钱都并非来自正道，但自己成长到现在，哪一分钱不是父亲提供的？国外的生活、上学的费用、平时的花销，自己在反感这些钱来源的同时，却身不由己、自欺欺人地在默默享受这些黑色果实。 “不过我和你不同，我没有这样的爸爸，体会不到你的感受。”林熙敏靠在枕垫上，眼睛微闭，蒙咙中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家，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自己的父母，鼻子里似乎又嗅到了那酸败的酒味，“没钱的日子，你也没经历过，所以你也体会不到我的感受。”<br> “不要想以前了，小敏。”聂阳见林熙敏的表情慢慢变冷，以为对方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我会自己努力的，不会让人认为我是个靠父亲才能生存的人。”<br> “哦？包括你现在使用的名字？”林熙敏驱散了脑子里的残影，睁开眼睛看着面色郑重的聂阳，“你这样改名字，算不算是和你爸爸表明立场？”<br> 杨聂这两个字是自己在国外的时候就使用的公开的中文名字。而除了唐博这类挚友，几乎没人知道自己以前的真名，但每到关键时刻，“聂阳”二字又不得不跳出来，这也算自欺欺人吗？聂阳苦笑着，不置可否。 “不过你还算幸福，有个有钱爸爸罩着你。”林熙敏低头看着被子，语气慢慢低沉下来，“杨聂，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类人，这和是男是女没有关系……”<br> “我不想知道更多了。”聂阳赶紧止住了林熙敏的话，“别再去想以前的事好不好？我们……我们都要朝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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