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虑重重
朵朵白云在碧水中悠悠漂荡,两岸俏皮的绿柳在春风的撩拨下。大胆调戏起湖面上的蓝天白云。春草绵绵,柔软得像婴儿的毛发,一个四五岁的锦衣男童赤着白玉般的嫩足,在草地里摸爬滚打,快乐得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不远处,一个叼着草根的白衣少女懒洋洋地倒在浅草丛中,暖暖的阳光将她美丽绝伦的脸部轮廓镀上一层金光,远观高贵,近看慵懒。少女呼吸着带着绿草特有的清香的空气闭目养神,弯起娇艳的嘴角,弧度甜美,享受着嫩草的轻拂,痒痒的却极其舒服。 不知不觉中,清凉的青草气息开始变得灼热,在娇颜上跳舞的嫩草开始散发出炙热的体温。异常的变化惊醒假寐中的绝美少女,睁开迷蒙的杏眼,娇躯微僵,不着痕迹地借着起身后退到安全位置。 来人并不想轻易错过这一亲芳泽的良机,伸出猿臂攫住少女圆润的香肩,俊脸俯下一尺,再低下一寸,又靠近一厘,近了,真的近了。挣脱不出铁掌,少女绝望地闭上水眸,全身随着剧烈的心跳轻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刹那工夫,也许已经是一个时辰了,没受到想象中的遭遇,少女忐忑地睁开明眸,对上那双溢满笑意的邪美的漆黑瞳人,心漏跳了一拍。 少女迅速垂下扇子般的密长睫毛,掩盖住一时的心慌意乱,跺脚嗔怪道:“野味呢?两手空空还敢回来?”“娘子之命,为夫怎敢不从?打了两只野兔,被你那个宝贝堂弟要走了。”男子打趣道。少女白了他一眼,看向湖边的正为一对灰色肥兔子疗伤的小男孩,准备走过去。被身侧的男子一拉,一不留神倒入宽厚结实的胸怀中,尖秀的下巴被轻佻地抬起,俊脸俯下一尺.再低下一寸,又靠近一厘,近了,这次真的近了。然而这次少女没有闭上眼睛,却是牢牢地盯住对方略厚的嘴唇,心里暗暗起誓:“这只色猪若敢吻上来,本姑娘非咬烂它的‘门腔’不可!”男子仿佛看穿了少女的心思,迟迟未攻,只是痴痴地看着心上人。他的目光火辣,所到之处,无不灼烧到少女的粉颊。少女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想甩开他的钳制,却被他就势抱个满怀。好紧,紧得难以呼吸,少女顾不上反抗,紧张地望向湖边的弟弟,还好小家伙正专心救治野兔,没发现自家堂姐又被坏人劫持了。 感觉到怀中佳人急促的呼吸,男子松松手臂但仍未“松绑”,少女趁机挣扎,只是还是失败了。修长而略带粗糙的指腹轻抚少女娇艳欲滴的菱唇,却在惨遭玉齿蹂躏之前机敏撤离。少女恨恨地瞪着他,愤怒地想:“才见过几次面呀,为什么自己的心思总能被他看透?难道我遇到了 ‘克星’不成?” “在想什么?”男子轻弹神游太虚中的少女光洁的额头。 “没什么,该回去了。”少女无精打采道。 “如此良辰美景,刚出来就回去,岂不是太煞风景了?难得……”见少女恹恹的表情,男子叹口气改口自嘲道,“得,回去就回去,这叫妇唱夫随……” 三人两兔别别扭扭地走到离丞相府最后一个拐弯处,少女转身瞪了还欲跟随的男子一眼,男子识相道:“好,好,好,我不跟了还不行吗?”说着还真的掉头离去。 少女拉着堂弟走向自家大门,忽闻一声清亮的“玉芙蓉”,心里一惊,暗自祈祷老天马上让那个无赖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愿,瞬间一股强风袭来,成千上万的花瓣飘落下来,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在空中飘荡翻转,绕着少女翩翩起舞,最后纷纷落到石榴裙下,呈现七个大字:“人面桃花相映红”。 少女轻舞水袖,拂散地上的花瓣诗句,拉起堂弟愤然进府,留下四个瞠目结舌的门童及嚣张大笑的始作俑者。 小意青一边要看牢两只肥野兔,一边还要吃力地小跑跟着堂姐,气喘吁吁道:“姐姐.姐姐,你慢点呀,我跟不上了……” 少女放缓步伐,小家伙鬼头鬼脑地凑近少女,求证道:“姐姐,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呀?” “你个小屁孩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揍你。”少女抡起拳头威胁弟弟。 小家伙不服气道:“我不是小屁孩,别以为我不懂,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你懂什么呀?”少女好笑地看着得意的弟弟。 “我就知道,男孩子送女孩子花就说明他喜欢她。”人小鬼大地肯定道。 “这些是谁教你的?”少女拿出姐姐的威严询问道。 小意青搔搔小脑袋吞吞吐吐道:“是、是、是那个李文兵告诉我的。” 少女困惑道:“你不是跟他不对盘吗?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他来往了?” 小家伙不好意思道:“就是他把‘大灰’、‘小灰’送给我那会儿,他告诉我说待会儿要送花给你,因为他喜欢你。” “好你个李文兵,居然敢来污染本小姐纯洁无瑕的弟弟,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少女咬牙切齿。 用过午膳,少女斜倚在栏杆上,发起了呆。 “小姐,小姐!”丫鬟琼儿一迭声地呼唤自家主子。 “什么事?”少女回过神来。 琼儿关心道:“小姐,近日来您经常发呆,精神恍惚,您,您有心事吗?” 少女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真的没事?”琼儿有些不信。 少女拍拍琼儿的手背肯定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琼儿帮少女扶正松落的紫玉簪,正色道:“没事就好,可是为什么您最近变得安静起来,这不像您哪!” 少女微笑道:“傻丫头,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嘛,人大了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般顽皮嬉闹了嘛。” 琼儿疑惑道:“可是,不久前您还是嘻嘻哈哈的性子,怎么说变就变了。人会在短短几天内长大吗?” 少女一愣,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好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为什么呢?” 突然心情浮躁起来,少女对琼儿道:“我想出去走走。” 琼儿奇怪道:“可是您午膳前刚从外面回来呀……”话未及说完,哪里还有主子的影子。 清明节的午后,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走在拥挤热闹的大街上也不会觉得憋闷。少女漫无目的地走着,潜意识牵引着她来到了那片神秘的梧桐林。徘徊在葱郁依旧的梧桐林,纤纤玉手抚上笔直光滑的灰绿色梧桐树枝,缓缓绕着圈走。思绪飞回到三年多前的某日,这片梧桐林的主人向她辞行,当时她也是一个人绕着那个曾经习武数载的小树林徘徊半日。天色逐渐黯淡,林中传来脚踩梧桐落叶的沙沙声,少女隐身树后,静观来人。 怎会是她?少女认识此人,这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此时她眉目含春,面色绯红.比之前见到的桃花还要红艳。犹豫再三,少女忍下叫唤她的欲望,目送女子离去。 怎会是她?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她为何此时出现在此地?她脸上的春色是为哪般?方才她遇到了谁? 回想起当日提及这茶楼主人时候,这位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曾经流露出不同寻常的娇羞,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偷偷爱慕他,今日看来这事不寻常,至少绝不是单方面的暗恋。可是他……可能吗?但是如果他不愿理睬她,她又怎么能接近得了他呢?他绝不是贪恋儿女之情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昔日的良师益友,她不愿怀疑他,可是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位女子的家势对他这样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是多么有利:柳宛如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学富五车,是当代文学泰斗,受人景仰,又桃李满天下。得到柳大学士的支持,也就意味着收编了文坛及拉拢了大学士其他进得庙堂的门生了。 这一石三鸟之计高明,却也下作,他会吗?突然想起一句话:“种得梧桐引凤凰”。偌大一片梧桐林,不知会笼络到多少凤凰呀。少女一路胡思乱想,回府用过晚膳,早早上床安寝,一夜无话。 睡得早却起得晚,日上三竿,少女被丫鬟琼儿拉下床,神色委靡,哈欠连连,昨夜其实是个不眠夜。明明什么事好似都还未发生,是她杞人忧天了吗?希望是。然而,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偶然的,有些事情的发生却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青儿、另一个未曾谋面的表哥、睿儿小师父,将来究竟谁是王,谁是寇呢?剪不断,理还乱。 将略显苍白的玉颜没入凉水中,拭净,上面乳,轻轻拍打,又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女,年轻就是资本。 好几天没向长辈们请安了,少女匆匆用过早膳.先向祖父母的临水阁走去。 祖父照例是上朝去了,祖母正在喂鸟。那是一只黄绿主色的雄鹦鹉,蓝白色的小嘴,头背是黄毛,腹部是绿毛,尾巴末梢略带蓝色。肌肉发达强健,站姿端正优美。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很有形,全被头顶那簇异常鲜亮的绿毛给破坏了整体形象,像是顶了个绿帽子。 看到这个头戴“绿帽子”还一脸神气的家伙,少女越看越可笑。祖母见孙女喜欢,慷慨道:“这是你爹送给我解闷的,可会聊天啦,芙蓉若是喜欢它,拿去养着玩吧。” 少女收起笑容,不好直说自己只是因为“绿帽子”而笑,并不是喜欢养这类小动物,笑着推说道:“既然是爹爹孝敬您的,孙女怎能带走呢?还是让它陪祖母聊天吧。”一听聊天二字,祖母皱眉摇头道:“就是它太会聊了,整天啰唆个不停,再不送走,你祖父非把它扔出去不可。既然你喜欢,就尽管拿走吧。”话到这份上,少女只好点头应承。只是她不明白,这只祖母口中的哕唆的家伙,见了自己后怎么一声不吭。只呆呆看着她。 少女陪祖母聊了一会儿,带着鹦鹉离开了。那鹦鹉~靠近芙蓉,就开始兴奋起来,起初还老老实实待在鸟架上,渐渐地开始大胆靠上来了。原来是只色鸟,芙蓉唾弃道:“呸,又是一只李文兵。” 这下坏事了,那只色鸟竟学舌起来:“李文兵,李文兵,李文兵……”把少女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鹦鹉的哑穴在哪里,只好匆匆回自己的留仙阁。那只鹦鹉不止色,还花呢,见了琼儿就把芙蓉给抛弃了。琼儿虽不及芙蓉美貌,但也是个清秀小佳人,更重要的是琼儿比芙蓉温柔多了,鹦鹉毅然选择了琼儿。 琼儿一向娇憨单纯,看不出鹦鹉的真本色,只当是只可爱的小鸟,抚摸着亮丽的“绿帽子”问芙蓉:“小姐,这只鹦鹉好可爱哦,它有名字吗?” 芙蓉撇撇嘴,诅咒道:“它呀,就叫‘戴绿帽的家伙’。” 琼儿不及反应,小色鸟学会了新词,拍着翅膀欢快喊道:“‘戴绿帽的家伙’,‘戴绿帽的家伙’,‘戴绿帽的家伙’……”虽然这词不雅,但总比老叫着“李文兵”强多了吧,芙蓉懒得再理这只色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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