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托孤<br> 紫藤花开，韦家的院子如同仙境。<br> 韦家的女主人，美丽如仙子。<br> 幼儿活泼可爱似天使，可是韦家的男主人不肯回到韦家来。<br> 原因很简单，那孩子，不是韦家的孩子。<br> 冷家山上只有两户不姓冷的人家，一户姓韦，韦行。一户姓韩，韩青。<br> 平民百姓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可是道上的朋友如果不知道这两个名字，就说明他还很不上道。<br> 冷家，是武林世家，历任冷家的掌门人，就是武林公认的盟主。<br> 要做到这一点也很简单。<br> 冷家每四年会有一次比武。不是成年人比武，威年人已经有地位有家小。有势力没势力，大家早已知道，不用靠武功来证明自己。<br> 四年一次的少年比武，第一名得到白剑，可以担任冷家掌门人的助手。如果运气好，将会成为冷家未来的高层。运气再好点，可以成为冷家的掌门人。运气不好的，当然就是在历届争夺掌门的大战中成为炮灰了。这也是外姓人很少能在冷家得到掌门位子的原因，好虎也斗不过一群狼。<br> 不过，既然天下第一必然在冷家工作，那么，冷家武林盟主的地位，自然坚不可摧。<br> 韦行与韩青，是少见的不姓冷而得到白剑又能在冷家活下来的两个人。很凑巧，他们是同一师门下的，韦行比韩青早四年得到白剑，他们的师父，冷秋，比他们早两届得到白剑。通常相临很近的几届白剑，不会都活下来，既然大家同追一头鹿，难免会决个你死我活。可是这师徒三人，却奇迹般都活了下来，而且由年纪最小的只有二十几岁的韩青来执掌冷家。<br> 冷家最著名的讨论题目就是：韩青到底是个傀儡，还是冷家真正的主人？到底是一个圣人还是一个伪君子？<br> 至于韦行，大家已有公论，那是个残忍无情血腥变态的杀手。<br> 他们的师父，则是不折不扣阴险冷血的毒蛇。<br> 年青英气的完美掌门，一脸正气，端正温和，只少了点阴柔之美，虽不能称之为漂亮，但他绝对是一个气质高贵，相貌出众的人。<br> 掌门人每个月总有一次会到韦家来。不过不是拜访男主人，男主人韦行，他的师兄，长驻在京城里，负责协调与皇家有关的事务。<br> 他来韦家，第一这是他师兄的家。他师兄虽然不回来，但是他师兄从来没说过这里不是他的家。所以，作为男主人的师弟，他理应过来看看。第二，这里的女主人施施，同他前妻是很要好的姐妹，也是他的朋友。第三，冷家山上很有些对风向敏感的人。孤儿寡母无人照拂，容易出事。<br> 再说，这院子里的风景，宛若仙境，十分动人。<br> 韩青推开门，迎面花香扑鼻。<br> 正在摆设茶点的美丽女子回头温婉地一笑，“韩掌门。”<br> 韩青微微弯下腰，叫道：“嫂子。”<br> 以前韩青叫她施施，从韦帅望出生后，韩青开始叫她嫂子，态度也开始恭敬。也许是故意拉开距离，也许只是提醒她，她的身份。<br> 施施微笑，说：“掌门请坐，我去拿茶水。”<br> 施施静静地用热水冲烫茶杯，然后把已经泡好的茶倒进去。<br> 韩青来得很准时，每个月的第十四天，下午，午时，准到他一进门就可以喝到刚刚泡好的茶。喝完～杯茶，二刻钟，如果没有意外，他就告辞。<br> 掌门人很善良，即使她背叛了她丈夫，背叛了整个师门，他仍照顾她与那孩子的生活。可是他却用准确的时间来提醒她：不！我不赞成你的行为，我已经不再当你是朋友。<br> 施施捧过茶，淡然地一笑，叫他：“韩青。”<br> 韩青一愣，施施已经很久没叫过他的名字。他接过茶，听她说：“我同你一样，亲眼见到碧凝的惨死。”<br> 韩青静静地把茶杯放到桌上，正色道：“嫂子有事请直说，不要提旧事。”语气生硬。<br> 施施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br> 韩青腿上，有一滴茶水。泰山飞过来落在这院子韩青也未必会发抖，可是时隔多年，提到碧凝，他的手，仍会抖。<br> 施施低首，默然。欲言又止。<br> 韩青片刻间已觉察施施的怯意。他打破沉默，轻声说：“我很感激当年你为碧凝做的。不管是什么事，你只管吩咐，我会为你尽力。”<br> 不堪回首。一直回避的话题，施施为什么突然提起？她脸上的微笑已是惨淡。<br> 同一件事，让他失去所爱，也让她失去所爱。<br> 施施轻声道：“不，我是说，我亲眼看到那惨况，所以，即使你要杀了他儿子，我也能理解。”<br> 那样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她紧咬牙关，露出毅然的表情。<br> 韩青沉默地看着她，他们都不提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杀了韩青的爱妻，施施因此离开那个人，不但离开，而且出卖了那个她爱的人。韩青很感激她为自己妻子所做的复仇。可是，施施却在离开那个人之后，并且在嫁给他师兄之后，同那个人有了一个孩子，而且她坚持生下那孩子，她坚持在这里，在冷家，在他师兄家里，养育那个人的孩子。<br> 韩青默思半晌，摇摇头说：“帅望是你儿子，我不会那么做。”<br> 施施静静地说：“你可以杀了他，别让他父亲带走他。我不要他那样活着，我宁可他死，不要他像冷恶。我希望他像你一样正直。不会功夫也不要紧，在你身边做仆役也好。韩青，请教导他长大。”<br> 韩青愣了愣，道：“我相信，你会教好他。”心说，我不懂你的意思，要我教他？我？做我仇人之子的师父？我相信你不是那个意思。<br> 施施低下头，静静地微笑，说：“我在这儿，你师兄就不肯回来。我在这儿，就是韦家的耻辱，我应该离开。”<br> 韩青沉默。<br> 施施的目光迷茫，投向远方。半晌，道：“如果我走，他会带走他儿子。”施施微笑，“他会把韦帅望教坏，即使他真心想让帅望好。”嘴角那个笑，宽容的，宠溺的，回忆中的，即使苦涩依旧留恋的微笑。<br> 韩青沉默，低下头。这个女子，她真的爱那个人。<br> 韩青沉默着，为了碧凝，她出卖那个人，几乎置那个人于死地。可是，她不能改变她的感情，她心里始终只有那个人，永世不渝。韩青对这种感情无法置评，一方面，他恨她的固执；一方面，他为她牺牲之大而震撼。她为自己的朋友，为她的信念，出卖了一生至爱。<br> 施施轻轻叹气，云淡风轻，繁花似锦，生命如斯美好。<br> 她的笑容恍惚，说：“如果掌门能把帅望留在身边，哪怕做个书童仆从，我也可以走得放心些。”<br> 韩青沉默一会儿，回答：“容我考虑。”心中暗想，我要问问师兄的意思。虽然我认为你应该离开，但如果他宁可你留在这儿，我不能答应。<br> 施施点点头，站起身来，说：“今天是帅望的生日，那孩子缠我，我不多留掌门了。”<br> 韩青起身告辞。<br> 那杯没动过的茶，在桌上静静地凉掉。<br> 一阵风来．花瓣飘落，在水面，静静地旋转。二、投缳<br> 韩青抬手，手还没碰到门，门已经“咚”的一声被踢开。韩青当然可以闪开，以他武林盟主的身手，哪会躲不开。可是，如果他躲开了，后面的施施，挨了这一下子，多半得头破血流。韩青扶住门，结果一脚踢开门再直冲进来的顽童一头撞到门上。好在韩青的手顺势挡住，那孩子身子虽结结实实撞在门上，额角被韩青的手护住，总算没受什么伤。<br> 韩青刚要开口，那孩子已拾腿给他一脚，并且大叫：“妈妈，他撞我！”<br> 韩青忍不住笑了，虎父无有犬子，信焉。<br> 施施呵叱：“帅望！”然后温柔地教训：“你这孩子，明明是你不小心撞到人，怎么赖别人？再说，就算人家撞到你，也是不小心，怎么能打人？那不是坏孩子吗？”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