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恐怖降临梅花山庄
宁城。
梅花山庄。
这里是宁城最为高档的住宅区,林西洁在这里有一套面积达两百多平方米的房子。
暗红色梅花浮雕的地板,金色的墙壁和门框上都有若隐若现的梅花影子,是的,房子的女主人——林西洁,是个爱极了梅花的女子。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响声,莲蓬头下,林西洁正在沐浴。
水温很高,热水器上的绿色数字显示温度已经高达六十度,滚烫的热水让她白皙如玉的肌肤都变得通红,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温度,毫无不适,继续调高水温。
“也许我是个有着轻微自虐倾向的女人吧。”林西洁感到一阵阵的灼热感袭来,却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穿过浴室外的走廊后,是足足有六十平方米的一楼大客厅,客厅正中的墙壁上,一台最新出品的液晶超薄电视机在兀自地放着节目。正对着液晶电视机的,是三张宽大的蓝色布艺沙发。
嘈杂的球赛声音充斥着整个客厅,盖过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而夹杂在中间的,是一个男人轻微的鼾声,沙发上躺着的男人正是柯原——林西洁的未婚夫。
柯原一直靠在蓝色布艺的沙发上看球,他等林西洁洗澡出来,可是她洗澡的时问太久了,他每次都会睡着,歪着脑袋托着腮,样子像一个小孩,渐渐就倒在了沙发上。
浴室里,林西洁一遍遍地用沐浴条搓揉自己的皮肤,皮肤和沐浴条相互摩擦发出刷刷的声音,让她想起姐姐,以前老是嘲笑她洗澡像洗衣服一样用力的姐姐。
终于洗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后,她裹上白色浴袍,在腰际松松地绑上蝴蝶结,穿了木头做的拖鞋走出来。
走过连接客厅和浴室的空荡荡的走廊,转角处,她顺手按了一下灯的开关,灯闪烁了几下,竟然熄灭了。林西洁的心中忽然涌动起一丝说不出的恐慌。
就像十多岁时,父母双亡的她独自走在幽深小巷子里的时候,老是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耳朵竖起,心头阵阵紧缩的感觉。
她迟疑了一下,继续往客厅方向走。
吧嗒,吧嗒,木头与地板撞击的声音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吧嗒,吧嗒,仿佛谁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
吧嗒,吧嗒,在沙发的旁边,叩击地板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视机上嘈杂的球赛忽然消失了,留下一片死寂,林西洁扔掉手中的遥控器,扑到沙发上。
柯原整个人平躺在沙发上,嘴微微张开,若不是鼻翼有微微的动作,真像个死人一样,她想到这里,心里哆嗦了一下。
“醒一醒,看你睡得和死猪一样,也不怕着凉!”
他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难道,他……
林西洁颤抖着,手探过去,抖抖索索地,触及他的人中……
没有呼吸,没有呼吸!
“哇!小坏蛋,想谋杀亲夫啊!”柯原忽然睁开眼睛,大得和铜铃一样,一跃而起地跳到沙发扶手上,一把抱住她,在她的耳边大喊大叫。
“讨厌!你再这样吓唬我,我就让你天天睡沙发!”林西洁甩开他不安分的手,背过身去,不理睬他。
“你舍得让我睡沙发吗?你看你都洗好澡了,哈哈!”柯原邪邪地笑着。
林西洁便感觉有一双手,温暖的、有些粗糙的大手,慢慢地从背后环住了自己,从肩头慢慢滑下来……温热的呼吸急促地在耳边萦绕,模糊不清的话语像远久的诅咒一样绵绵不绝地涌入耳朵。腰上环着有力的手,他的脸离她那样近,她整个人好像在云端般轻飘飘,周围是漫天的白色。柯原抱着柔弱无骨的林西洁,走进了属于他们的房间。
沦陷,沦陷,女人,只要在夜晚,被暖昧的环境、男人的花言巧语环绕,便必定瞬间沦陷。
柯原把林西洁轻轻地放在宽大的床上,床上铺着他们订婚的时候,柯原特意送给未婚妻的一床极好的被子,盛开着一床绚烂到死的玫瑰,红艳艳,有些俗气,却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那种一床玫瑰的俗气。
他的吻慢慢落下来,在脸颊,在颈间……
“你爱我吗?”林西洁问出每个女人在关键时刻都会问出的一句话。
“爱。”柯原的声音低下去。
“你只爱我吗?”
“当然,只爱你一个,一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他的回答斩钉截铁。
林西洁把头偏向一边,他的吻带着潮湿的气息,疯狂地在她的左肩头肆虐,那里,有一颗血红色的痣——诱人的朱砂痣,黄豆大小,总是能让他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就疯狂起来……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正在拥吻的两人的头顶掠过……
躺在床上的林西洁睁大眼睛,看着旁边,那是怎样一张可怕的脸啊!散发着灵异光芒,带着血,一半是破碎的皮肉,一半是造型可怕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黑色光芒的青铜面具。最为可怕的是——
面具上赫然写着的红色字迹!正是她的名字——林西洁!
“跟我走,跟我走……”幽幽的女声在林西洁的头顶像炸雷般地响起!
“不!不,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家里?”林西洁看着那双血淋淋的眼睛,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响!
“不要问我是谁,今晚,是我寻找替身的夜晚,只有你死……”
女人脸上的半个面具突然脱落,露出半面恐怖的白骨和如黑洞般的眼窝。
“不!柯原,救我,救我!”林西洁呼救的声音只在心里流淌。
“没有用的,他已经死了!”诡异的女声让林西洁最后的希望落空。
她艰难地把头转过去,赫然看见,方才与自己温存的男人,现在眼珠睁得大大的,以一种非常恐怖的表情躺在了右侧。
而那半个从女鬼脸上脱落的面具,正牢牢地套在柯原的脸上!
他!
一动也不动!
他死了吗?
他死了吗!
“是你,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林西洁从床上跳起来,朝着这个恶毒的怨灵扑了过去。
“你,是下一个!”女人的脸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可怕起来,脸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黑红的血,腐烂的气息让人窒息。
女人向林西洁伸出一双白骨累累的手,冰凉的尸气一下就攫住了不能动弹的林西洁,锋利的指甲慢慢地嵌进了林西洁的身体。
林西洁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突然,白骨女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还给我!它,是我的!”
“朱砂痣!朱砂痣!”女人凄厉的惨叫声让可怜的林西洁觉得世界末日仿佛已经降临。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刺啦”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林西洁睡衣的左肩被撕裂,女人埋下头,一口阴森恐怖的白牙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她诡异地笑着,对准林西洁的肩膀咬下去……
一块带着一颗血红朱砂痣的皮肉被女人吞噬进去。
钻心的疼痛让林西洁挣脱了那双可怕的利爪,她光着脚,跑到床的另外一侧,奋力拖起戴着青铜面具的柯原,拼命地往门外拽。
“柯原,她要害我们,要害我们!你醒一醒!”林西洁几乎是哭泣着。
可是,柯原仍然闭着眼睛,僵硬的身体直接向地面倒下去……
“不!你起来,起来!”女人诡异地笑了,“你,带不走他!”
“柯原,你站起来,我们要离开这里,离开这所房子!”林西洁不甘心地扯着站立不起来的男人。
“啊!”林西洁终于害怕地大叫起来,伸出手,一把推开了死人一般僵硬的柯原……
柯原不吭一声地跌落到地上,青铜面具在刹那问磕碰得粉碎!
更加恐怖的是,柯原的脸,没有了半个青铜面具阻挡的脸,在忽然之间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样支离破碎,头忽然突兀地从他的肩膀上滚落下来,满屋子的鲜血,伴随着两张支离破碎的脸上恐怖阴森的笑容,离林西洁越来越近……
“不……不……柯原,你不能死,你不能没有头……”
林西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恐地睁开眼睛,并且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枕边,幸好,是一片冰凉,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只是个梦!只是个可怕的噩梦而已!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柯原,没有男人,只有她自己!她披了外套,走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抖抖索索地抓起两粒白色药丸,吞了下去,重新躺在床上。
这样失眠、不断被温暖的梦和噩梦交错惊醒的日子,已经过了很多天,林西洁不知道,继续这种糟糕的状况,她能不能活下去。
柯原,那个曾经爱她、温暖她的男人,他失踪了!
柯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三个月,他没有任何消息,似乎已经不动声色地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依靠两颗安定药片的作用,林西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头痛无比,睁开眼睛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喝水。
现在的她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仿佛只有不停地大口大口喝水,才能活得下去。
“好饿。”林西洁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她走到客厅的角落里,打开豪华的三星双开门冰箱,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她愣了愣,又叹了口气。
“柯原,你不在,我要怎么活下去。”两行眼泪滑落,她伸出手擦掉。女人总是害怕自己发胖了,身材会走样,林西洁也是,再加上她是个生活得很糊涂的人,于是经常不吃饭或者泡上一碗泡面就凑合一餐,而和柯原在一起的时候,柯原总是说她像一阵风就会被吹走的林妹妹。
林西洁在房间里东翻西找。
柯原在的时候,冰箱里总是满满的,他说:“小洁,你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傻瓜,所以我柯原立志要把只有九十斤的你养成一个胖子。”
他坏坏地说:“胖点的女人比较有手感。”然后埋头给林西洁做涂满了番茄酱的蔬菜沙拉。
林西洁想着,眼角就湿了,抹抹眼睛,她找到一包没有吃完的饼干。
胡乱地塞进嘴里,又到饮水机旁接了满满一大杯冷水,灌下去,才感到胃里不是那么空了,心里也不是那么空了。
打开衣柜,选来选去,还是选了那条柯原最喜欢的白裙子,不是言情小说里矫情的棉布白裙,而是缀满了闪亮饰品的小礼服,露出光洁的脖子和左肩,肩头的那颗朱砂痣,红得耀眼。
穿上这耀眼的一身,林西洁整整齐齐地出了门。
好像没有人,她大步迈入电梯。
然而,当林西洁按下电梯右侧的关门键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响起一个凉丝丝的女人的声音。
“可以让我先出去吗?”
那种令人一听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声音。
一如昨夜可怕的梦魇里的女鬼的声音。
“刚才明明……我看见电梯里面空无一人的啊?况且,并没有人进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这样一个女人站在身后?”林西洁的心里一阵阵发紧。
身边掠过一阵阴森的风。
至少,她感觉到了浓厚的奇怪的气息!
一个女人,从她的身后冲出,从正要紧闭的电梯中间穿过去;一个低着头,披着一头染成葡萄紫的头发,穿着一身让林西洁觉得胆战心惊的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从电梯一直冲到了走廊。
并且,撞到了她的肩膀。
“你……”她眉头纠结。
红衣女子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剩下一阵凉风。
林西洁感觉到红衣女子的身体几乎没有一丝温度!
她皱着眉头看着女人消失在走廊上,只留下一个背影,很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浮起来,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什么?”林西洁按下一楼的键以后,发现手背上有滴奇怪的液体,冰凉的,清澈的,她抬起手背闻了一下,有些成涩。大约是刚才那个女人的眼泪吧。
那个女人哭了?她哭了!
到了小区前的公园里,绿色的草坪仍然亮得耀眼,林西洁和往日一样,脱掉高跟鞋坐了下来。是的,这个痴情的女子,日日在草坪上坐着,等待那个叫柯原的男人回来。
“柯原,我穿着你最喜欢的裙子,露出你最喜欢的那颗朱砂痣,就是为了等你回来。”
“你说过,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不是吗?”
林西洁喃喃自语。
快到五点了,很快,这周围就会走过很多下班的人,走过很多互相依偎着的小情侣,而现在,是一片寂静。
这个公园的对面就是宁城火车站,一座巨大的钟悬挂在四层候车厅的顶上。林西洁抬起头,看见对面大钟的指针缓缓指向黑色的“5”字!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着剧烈的、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掠过林西洁的眼前。
她看到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只白色的鸟从天上落下,一只巨大的鸟,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它划出漂亮的弧线,直直地从她的身边掠过,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然后她听见自己失去控制的尖叫从嘴里迸发出来,一团骇人的血肉在脚边蔓延!
血——溅满了她的全身。
血——充斥了她的双眼。
原来,死亡是这么容易就会降临的一件事情。
汩汩的血腥黏稠的液体瞬间汹涌着包围了她裸露的双脚,人从高处坠落,就会瞬间变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惨烈至极!
成为血泥的女人下肢还在微微地抽动,那是脑死亡以后,脊椎对疼痛的最后反应,就像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鱼在垂死地挣扎。
林西洁带着巨大的恐惧缓缓回过神来。
她恍惚见到了梦中那张几乎支离破碎的青铜面具下的女人可怕的脸。
一个穿着奇怪的贴满白色羽毛的礼服的女人,从八楼的楼顶坠落,在她的眼前化成一团血肉。林西洁想起了电影《无极》里穿着白羽毛衣的倾城,被关在鸟笼里的倾城。
得不到爱的女人,就注定收获死亡的结局吗?
一阵腥热的风吹过来,手上似乎有点异样,她低下头,右手背上有一片白色的羽毛!那是刚才她下意识抓住的那个女人身上的东西。
它落到地上,立刻变得血红。
林西洁晕了过去,因为那个坠楼的女人左肩上也有一颗朱砂痣,血红得耀眼!
她终于知道,方才在电梯里撞到却没有看清楚面目的女人,她的脸是什么样子了!
只是现在,那张还挂着晶莹眼泪的脸,已经摔得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的一张脸!
似乎还挂着奇怪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凉飕飕的回忆一幕幕地在林西洁的脑海中重现。
电梯里擦肩而过的时候,女人给林西洁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奇怪的熟悉感!
林西洁觉得那个女人熟悉,只是因为,她们有着共同的特征!
那颗朱砂痣,那颗长在她左肩的朱砂痣,这个死去的女人也拥有!
但是……
她死了。
昨天晚上的那个噩梦,是诅咒吗?
是死亡的召唤吗?
一个有着朱砂痣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和梦中那张支离破碎的脸一样。这个女人,死在了林西洁的眼前。
“不!”林西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抹去裙子上沾染的像杜鹃花一样绽放的血迹,可是片刻之间,林西洁的头却剧烈地疼痛起来,眼前顿时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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