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金竹寺寺钟自鸣 天降黄星奸雄临世
从山梁上远远望去,树木浓密的山凹处立着一座寺庙,朱红色的寺庙围墙在这满山绿色的山凹中格外显眼。寺庙的左侧山梁上一条清泉长年不歇流入寺前的水塘。从水塘向南翻过山粱,远远的望见村落的暮影。
此时天上还飘着小雨,顺着流淌的清泉,山路间一头浑身火红色的狐狸穿梭在湿露露的林叶中。
此刻,天空本来不大的雨突然猛烈起来。刹那间山谷中雨烟四起,再加上远处天空的一道闪电,幽静清雅的山谷顿时变得神秘生幽。
那只火红的狐狸此时正立在一块凸出的山石上,它的目光望着山谷中的寺庙,显得深邃和宁静。尽管满天的大雨把它火红的皮毛打湿,却丝毫不减它一身的傲然和神秘。
天空的远处又是一个闪电,雷声在沉闷中拖得很长,似乎不像是雷声,倒像天在开口说话一般。
站在山石上的那只狐狸也像是在和天空交谈,它面朝天空一声低沉的轻吼,转身消失在树林间。
座落在山谷中的这座寺庙,建于何年间已无从查考,只是在地方上流传着一段有关此寺庙庙名来源的传说:
相传此寺庙原叫风波寺。有一年,庙内来了一个老僧,他在寺庙的山上开种了三棵竹苗。当时谁也没有多注意,可是几年间整个后山都长满了翠竹,就像是一片竹海一样。
一天这个老僧正在山上干活,来了一位过路的年轻人,因为天晚求宿在寺庙。
这个老僧在和年轻人交谈之中知道他是一位很才华的人,只是目前没有得时而已。虽然穷得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但是依然遮盖不了这个年轻人身上透露出来的高贵神采。
老僧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前往都城谋求前程的,有心助他一力。就在第二天年轻人辞行之时,老僧亲自将他送出竹林。
临别之时,老僧随手抹了一把竹叶对年轻人说:“你我很是投缘,只是我一世外之人无力助你,这把竹叶你随身带在身边留个纪念。到了都城后,想我之时可拿出此竹叶一观,也算是睹物思君吧!”
老僧说完将一把竹叶递给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听了老僧的一番话,双膝跪下给老僧行了个大礼,说道:“大师,此竹叶看似渺小,在学生眼中却有如泰山之重。目下学生穷困如此,大师不轻眼对我,临行又以念物相赠,此乃天地间最高之情节,学生毕生不忘此刻!”
年轻人说完双手接过这把竹叶,将竹叶贴身放在怀内,然后挥泪和老僧而别。
年轻人和老僧分别后,一路风餐露宿赶到都城。
到了都城后,身上连住店的钱都没有,他就找了一个能挡风雨的坡地。坡地上有一个被大水冲成的洞,将好可以容一人蜷缩在里面。
夜深了,年轻人睡不着,一来是三餐颗粒未进,二来他想到自己心中的大志没有头绪,他心中不能平静。
借助满天的星光他无助望着偌大的天空,此时腹中虽然饥饿,但想到现在终于来到自己朝夕梦想的都城,心中不由得一阵兴奋。这种兴奋就像一股幸福的电流通遍了垒身。
夜深了,虽是刚进初秋,年轻人也感到阵阵寒意,他不由得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一点。
这个暂且容身的坡洞还算大,也许是圈缩得太久了,年轻人转了转紧缩的身子,想尽早睡着了,饥饿和寒冷也就不能干扰自己了。
哪晓得这一转身,本来尚有的一点睡意此时全无,他索性睁开眼睛不再勉强自己,于是他把眼光重放向满天星斗的天空,出神地思考着。
就在刚才转动蜷缩太久的身体的时候,年轻人就觉得自己的怀内好像有东西刺了自己一下,他不由得伸手朝怀中摸去。
当他的手触到怀中的东西时,就感觉自己摸到的不是风波寺大师临别相赠的竹叶,而是硬梆梆的、沉甸甸的、一把又尖又沉的东西。
这时候,年轻人坐了起来,掏出怀中的东西一看,自己手中抓的竟是一把黄灿灿的竹叶。他心中顿时一惊,又对着月色仔细看了看。不错!现在自己手中所抓的确是一把黄灿灿的金竹叶。
看着自己手中的金竹叶,年轻人心里不能平静。他连忙出了洞口,朝风波寺的方向跪下拜了九拜,心中起誓:“自己一定不负上天和大师的情意,只要一朝自己功成名就,就一定重修庙宇,为菩萨塑金身,为大师起殿立像。”
这一夜,年轻人彻夜未眠。
在这静寂的深夜和偌大的宇宙之中,在一个荒野的坡洞内,这个年轻人,面对由一把普通竹叶而变成金竹叶这一奇观,他又会想什么呢!
自此之后,年轻人凭着这把金竹叶和他的才华,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
功成名就后,他不忘当年立下的誓言,用了大量的金钱翻建扩大了风波寺,使原本只有一进庙宇的风波寺,扩为前后三进正殿,四十八间偏房耳房的大庙宇。
只是有一遗憾,当年相赠那把竹叶的老僧不见了踪影,为了纪念自己的恩师,他特别为当年的老僧立像,供奉在第三进大殿中。
后来在老僧供奉的菩萨底座下发现了一首诗,根据老僧留下这首诗中提示,将风波寺改名为金竹寺,老僧所留诗中这样写道:
“竹海风波一山南,
佛前寺中说金山。
三殿四八耳房偏,
十叶六六金竹间。
寺前黄星永寿满,
佛前有鼎一人挽。
无穷功过建安罪,
方思寺后竹满山。”
这首诗也被刻在第三进大殿内,诗中所说“三殿四八耳房偏”这一句正好应了翻建成功后的金竹寺所建的格局和偏房耳房的间数,其余诗中所说,若干年来无人能解,自此留下一段神秘。
再说现在的金竹寺中,寺庙的当家大和尚界无大师正盘席打坐,大殿的下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和尚,也垂目静心默默念经颂佛。
说也奇怪,大殿内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阵风直冲大和尚界无大师而来,界无大师似有感触,两眉轻轻地动了动,眼皮仍旧低垂。过了许久大殿内一切依旧,仍是寂静无声。
倒是此时界无大师的内心不能平静下来,他虽然两眼未睁开,心里却想到刚才的那阵奇怪的风。想到这里大师睁开眼睛,起身面向如来佛祖的佛像,轻声默语。
片刻功夫后,大师重又双眼低垂入定而去。
神殿上供奉的如来佛祖一脸世笑,好像对界无大师的敏感感到好笑。
寺庙外,大雨仍旧下个不停。一个奇长的闪电下,那只火红的狐狸嘴里叼着一个包裹,飞也似的从山林中冲出,来到寺庙的大门前。它在寺庙门前叼着包裹转了三圈,将嘴中的包裹轻轻放在寺庙门槛外,昂起头对着大雨如注的天空一声嗷叫:“呜呜……呜呜……”
这一声嗷叫如同亲人之间分离一般,撕人心肺。老天好像也有感应,天空一连响起几个闷雷。
火红的狐狸在雷声中冲出,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寺庙内,大殿上正入定仙游的界无大师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东西拂过,他急睁开眼睛,只见如来佛祖佛像面前的帷幔无风而起,刚才在自己脸上拂过的正是佛祖案前的帷幔。
此时的界无大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大师心里有话:“老僧自幼出家,像今天这样的怪事平生还是头一次,佛祖是不是有什么所指呢?”
想到这里界无大师坐下,双目微合,意念探究。不一刻功夫,大师元神复位,睁开眼睛对堂下小和尚吩咐说:“徒儿,你们二人前去庙门前看个究竟,是否有客到访?如有客来,小心伺候!”
“是!师傅!”两个小和尚听到师傅吩咐,一边答应一边转身出了大殿。
两个小和尚出了前殿,直奔庙门而来。
来到庙门前打开庙门,探出两个脑袋,四下里望了望:外面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雨还在下着。其中一个小和尚胆子大一点,对身边的同伴说:“师兄,你看到有来客吗?”
“没,没有来客!”小和尚说着就从两扇庙门当中缩回脑袋,对师弟道,“师弟,外面漆黑一团,未见来客,怕……”
这个小和尚怕字才出口,胆大一点的小和尚也吓得缩回来脑袋,回身将庙门关上,责备的对同伴说:“师兄,你怕什么?是不是看到什么……?”
胆小的小和尚用后背贴住庙门,好像生怕有什么动西闯进来一样。他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胆大一点的小和尚一看,心里也怕了起来,也用后背贴着庙门,紧张地又问道:“师兄!你没看到什么吧?”
胆小的小和尚本来就没有看到什么,现在听师弟再次问自己看到什么,他心里不由得揣度师弟看见了什么。想到这里小和尚不由得更害怕,一害怕就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用手指指身背后的庙门。
胆大的小和尚看到师兄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指庙门。他心里好奇,加上这个小和尚胆子大,于是他就转过身面对庙门,轻轻的将庙门开了一条门缝,一双眼睛透过门缝朝庙门外看。
小和尚看了半天,门外依旧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再说界无大师在大殿上迟迟不见两个小徒来报,他心里不放心,起身出了大殿向庙门而来。
庙门口。扒着门缝的小和尚正为看不清门外的情况着急,胆小的和尚仍旧背对着庙门。
这时候,扒着庙门往外看的小和尚问身边的同伴:“师兄,你究竟看到什么了?”
胆小的小和尚本来害怕得要命,巴不得赶快离开。现在又听师弟催问,他小心反问道:“师弟,你看到没有?”
正全神贯注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的小和尚,听到师兄所说的话,他以为师兄一定看到了什么。便头也不回,双眼仍旧在漆黑一团的庙外搜寻。一边仍追问道:“师兄,你看到的是什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胆小的小和尚正要给师弟解释,老远地瞧见师傅往庙门而来,一急脱口而出回答说:“看到师傅向你我而来!”
胆大的小和尚听了这话,把眼光从门缝里收回,没好气地说:“师傅在大殿等你我回话,你却说师傅在庙门外?你是不是被吓破了胆?!”
胆小的小和尚看到师傅离自己越来越近,一急用手拉住师弟的衣服,说道:“不是我吓破了胆,你看,师傅就在你身后!”
他这一句话把伏在门缝向外看的小和尚吓的转过了身,刚好和界无大师照了个面。
胆大一点的小和尚看到师傅出现在眼前,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师傅开口问道:“不请来客进庙,躲在门后为何?”
胆小的小和尚看到师傅来了,他的胆子也大了一点,代师弟回答道:“师傅,门外漆黑一团,什么也未见!”
“玩劣!”界无大师对两个徒弟说了一声,上前两手分开庙门,放眼向庙外望去。
说也奇怪,此时满天的大雨忽然住了,漆黑的天空亮了许多。
界无大师刚想抬脚出庙门,就见庙门前自上空而下,划落一颗闪亮的黄星。
这颗闪亮的黄星将庙门前的一切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片刻功夫这颗黄星入地而去,庙门前又恢复如初。
借着刚才的星光,胆小的小和尚发现庙门的门槛外有一个不大的包裹。这一发现把本就胆小的小和尚吓了一跳,小和尚连忙冲师傅说了一句:“师傅,门槛外有一个包袱!”
此时的界无大师正默默有念,大师也被刚才的天象有所惊愕,听到小徒一声说门槛外有东西,他低首将目光转向门槛。
大师一看,不错,庙门的门槛外是有一个包裹。
此时的界无大师抬头望望天空,但见天空一扫刚才的混浊,转眼间变得星月满天,朗朗清澈。再想到大殿上佛祖像前帷幔无风自动,还有刚才天降黄星的奇特景象,再有眼前门褴外的这个包裹,大师心里知道今日之事绝非寻常。
想到这里大师抬脚出了庙门,弯腰伸双手将包裹托起。抬脚又跨进庙门,身后两个小和尚连忙将庙门关上。
此时界无大师心里想定了主张,既是佛祖显示征兆,眼前的这个包裹就必须在大殿的佛祖像前打开。
所以,大师双手捧着这个包裹起步向大殿走去。同时吩咐身边的小徒说:“你二人前去请众师叔大殿议事,另外召集本院所有众人大殿伺候。”
“是,师傅!”两个小和尚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前去办理。
不一刻功夫,界无大师双手捧着那个包裹进了大殿。
此时大殿内灯火明亮,全院大小和尚都到大殿齐集。
众人分列两侧,一双双眼睛注视着界无大师手捧包裹由殿外进殿而来。此刻众人心里或多或少从两个小和尚片语之间知晓今晚发生的怪事,大家心里都有点紧张,都想知道大师所捧包裹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界无大师来到如来佛祖案前,将手中包裹轻轻放在平时打坐做功的蒲团上。接过身边和尚点燃的香,对着供案上供奉的如来佛祖佛像,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转身来到放在蒲团上的包裹面前。
此时大师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面前的包裹里面究竟是什么。大师屏住呼吸,伸手轻轻将包裹打开,周围的众人也和大师一样,伸出头紧张地望着蒲团上的包裹。
大师打开包裹的一刹那,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正在酣睡的婴儿。望着蒲团上的婴儿,众人一起把眼光转向界无大师。
大师看了看众人弯腰又将婴儿的包裹包起,轻轻的将包裹抱入怀内。
正当众人望着大师不知所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钟声从殿外寺庙的钟楼传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钟声将殿内众人的神经又绷得紧张起来。
正当大家不知如何的时候,殿外又传来第二声钟声,第三声钟声……第十声,第十一声……
寺庙钟楼的钟声仍在一声又一声地响起,站在界无大师旁边的胆小的小和尚细心地数着钟声的响数。
这时候,界无大师低低的对管理寺庙钟楼的和尚吩咐了几句,这个和尚点点头转身出了大殿。
此间,寺庙的钟声仍在一声又一声的响起。
胆小的小和尚一声不漏地数着钟声的响数。
不一刻功夫,刚才出去的和尚进了殿门,来到界无大师面前,回报说:“师傅,寺庙钟楼无人敲钟,弟子细看了看,大钟是无人自响!”
界无大师和大殿上所有的僧人听了和尚的回报,个个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一起把眼光朝向界无大师,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此时的界无大师他怀抱着包裹的婴儿和众人一样,对寺庙钟楼无人自响也是惊讶非常。
他知道众人此时的心境,也晓得大家一双双急于寻问的眼神,大师知道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关系非常,只有静待其变才是。
大师想定了主意,索性闭上了双眼,凝神贯气听着寺庙钟楼无人自响的钟声。大殿上众僧人一看大师的这一表情,提到喉咙口的紧张心情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当小和尚数到第六十六声钟声时,寺庙的钟声突然而止。这突然而止的钟声反而使众人变得极不自然,大家不由自主得又将目光转向界无大师。
此时界无大师思绪已飞到庙中第三进大殿之中去了。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让界无大师想起了自己师傅临终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当年师傅自知将要仙去,在第三进大殿中,指着碑石上所刻师祖留下的未解迷诗,要自己一定解开师祖的迷诗。
师傅说过,只要在世间一刻都不要放弃解此诗的重任。想到今晚天降黄星的一幕和现在正是公元永寿四年,界无大师不免想起师祖留下来的诗句一“寺前黄星永寿满”一句。
大师正在神思之中,这时怀内的婴儿已醒,他挥动着一双小手,一双有神的大眼观察着面前一个个光着脑袋的和尚,对面前的情景他似乎并不陌生,挥动着一双小手和众人嘻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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