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健来找旺忘望
崔健:1961年生,被誉为“中国摇滚教父”。1989年发行第一张原创摇滚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1989年前往英国伦敦参加亚洲流行音乐大奖赛,并在法国巴黎参加“布尔日之春”艺术节。1991年发行第二张专辑《解决》。1992年《解决》当中的《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被制作成MV,获得国际MV大奖,迅速在亚洲流行。同年,第一次在日本东京演出。1994年崔健发行第三张专辑《红旗下的蛋》。1995年,再次被邀请前往东京,在著名的武道馆演出。同年秋季,到美国旧金山、波士顿和纽约等地巡回演出。此次演出范围较广,在许多媒体获得好评。1998年发行了第四张专辑《无能的力量》。2005年发行第五张专辑《给你一点颜色》。
本色人生在我认识的那么多艺术圈的人当中,最真实的,就是崔健。崔健对我的影响和启发很大,这种影响和启发首先是人生态度上的,其次是艺术上的。他是我见过的最有人格魅力的人,他的魅力和他的真实是联系在一起的。
崔健活得非常本色。在这个年代“不装”的人总归是非常少的,大部分人都在“装”。有钱的装穷,没钱的装阔。尤其是艺术圈,装高深,装聪明,装风雅,装谦虚。他们总害怕真实的自己一旦赤裸裸地暴露在人前,就会马上变得没人搭理。崔健不是这样的,他非常真诚,这种真诚造就了他的人品。如果不这样,那就不是崔健了。
时代的晚上1993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一张瘦瘦的但毫不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绿军装,心里顿时激动起来--是崔健!这是我和崔健第一次正式见面,而在这之前,我们曾经同时在另外一个地方出现过,只是当时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当时我还住在平安里的解放军出版社家属区,恰好张元在新街口的胡同里拍《北京杂种》,离我家很近,就给碰上了。崔健、臧天朔等摇滚圈大腕都是剧中的演员,他们在拍戏,有不少围观者。我觉得特别好玩,就和另外一个朋友混迹于围观者当中,跟着剧组在胡同里转来转去,兴致勃勃地看了一整天。
1986年,崔健唱《一无所有》出名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那种声音和感觉太震撼了;1990年,他又举办了为亚运会捐款的演唱会,名声越来越响。对于当时那些热爱艺术的青年来说,崔健就是一个精神符号,他的歌唱出了我们这代人的精神。艺术让人尊重个性、本我,重视自我表达,我在绘画当中也力图寻找那种具有表现力的元素,而崔健几乎就是表现力本身。他早熟早慧,直觉特别好,习惯上是用音乐的感觉来套社会、套宇宙,他的音乐就是他对世界的所有看法。他的音乐诚实、朴素、尖锐、有力,一下子就扎到人的心里去了。
所以,当崔健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尽管之前我们并没有过交往,但我心里的感觉好像是见到非常熟悉的老朋友,一股特别温暖的感觉就升起来了,尤其是看到他还穿着我不久前看他拍戏时候穿的那件绿军装,于是张口就叫:“老崔。”没有一点生分。
让我意外的是,在陌生人面前,崔健本人倒显得非常紧张。落座之后,他磕磕巴巴地说明了来意。他的来意我早就清楚了,因为在这之前栗宪庭就曾打过电话来,告诉我崔健这几天有可能过来,他要让我帮他做《红旗下的蛋》封面。为做这张封面,已经找过好几个设计师,但最终的结果他均不是很满意,最后在老栗家里偶然见到了我的《怀念毛泽东,感激邓小平》挂历,很兴奋。不久崔健就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来找我,想问清楚我家的地址。他说:“我是崔健,可是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你……”我说:“叫我永生吧。”王永生是我的本名。就这样,到现在,他仍然一直习惯叫我“永生”,而不像很多朋友那样叫我“旺忘望”。
他开始相当拘谨,聊了一会儿,松弛下来,就开始有了状态,讲他的音乐,讲他专辑里的新歌,讲完了以后开始闲聊。那时王朔在市面上比较火,我就跟崔探讨王是否很嚣张,过了,天天大报小报地炒作。崔比较闷,不愿多说别人,只说这是商业上的炒作。他和我一样,属牛,都是塌实、勤勤恳恳做事的人,不是嘴很油的那种,所以在一起聊天很舒服。
于是我们就开始着手进行CD封面的设计了。我没有电脑,为了把封面做好,就找到了清华那边一个有电脑的设计公司,在那里泡了两天。崔健陪着我一起做。他是非常认真的人,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不时遇见冲上来向他索要签名的歌迷。最后我做出了CD封套的方案。“革命红”自然是这张CD封面的主色调。我采取了类似于春联的构图,在两边贴了两条红色,中间是红色幡布或庆典用的绸子结的那种形式,或者说就是一面红旗,将专辑的中英文名称安排在这些红色上面。在下方有一个“蛋”,透明的外壳里面是一个婴儿连同他那曲折的脐带一起蜷缩在那里。婴儿的面部被另一抹红色遮挡。春联、婴儿让人想起新生,胚胎背后放射的白光酷似曙光,又似生死之光,似乎昭示了一个轮回。幡布似在招魂,春联又似灵堂,在这张CD封面上渗透了一种生死观,将新生与死亡密密交缠在一起。
由于种种原因,这张专辑面世后不久就停售了;多年后,等气氛松弛下来,才有了再版。再版仍然沿用了老版的封面没有变,一方面是为了保持住当年的本色,另一方面也是老崔对我的创作的肯定。我知道他是喜欢这张封面的,它所表现的刺激、颓唐、紧张、激烈、幽暗、匪夷所思,都可以跟崔健的音乐本身的革命性、爆炸性相得益彰。
1994年是一个诡异的年份,事情在发生变化,崔健曾经唱道“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现在已经不仅如此了,时间的车轮已经快得让人呻吟、尖叫起来。崔健是英雄,尽管这世界流行着颓废。那时候王朔正当其道,满大街的青年都学会了浑不吝的作风,此时的崔健却仍然保持着他最真实的姿态,他在《最后的抱怨》中唱道“我不知何时被伤害/可这伤害给我感觉/我要发泄我所有的感觉/我只有迎着风向前”,这种情绪唯有我们这代人能够理解。满大街的人熙熙攘攘,而悲剧默默无声,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有崔健的音乐能够安慰每一个不知所措的人。
无数的人迷恋这张专辑,热爱其中的每一首歌,让其成为伴随自己青春始终的旋律。对他们来说,崔健的影响绝对是深及灵魂的。我也是老崔的崇拜者,惟因如此,惟因自己跟无数歌迷一样爱老崔,才能这样准确地把握住崔健的音乐语言,将其化为设计上的语言,变成一张好的封面,一个无声的图景,通过视觉让老崔的音乐重现,让人捧起这张专辑,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如在演唱会现场般的迷狂中撞击不已。
……
展开